第十九章：归途

吴邪既然已经醒了，回吉林塔的事宜就得立刻提上日程。毕竟任务已经结束了这么久，还无故拒绝归队，张家这位首席的所做作为目前已经超过【任性】的范畴了，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不放捅到总军区去，免不了又惹麻烦。

吴邪刚醒的那天，张起灵寸步不离地守在跟前。哨兵一句话都没说但却一直和他保持着链接状态，确保自己的向导知道他就在附近。吴邪完全清醒之后又睡了三个小时，张起灵就这么一动不动守了他三个小时。

吴邪觉得他这种护犊子的行为有点夸张，不过也没好意思说什么，除了因为自己背着他作死的愧疚感以外，主要还是他实在没力气说话了。他被困在图景里那段时间，精力几乎耗光了，一出来就开始争分夺秒地补觉。可惜这一觉往往时间挺长，睡眠质量却很低，经常莫名其妙突然就醒了。

后来张起灵出去布置任务，只要他人在喇嘛庙的范围内，就干脆把东北虎留下来守。吴邪发现自己多了个毛病——他现在特别喜欢睡在东北虎身上，还得把脸埋进老虎肚皮上的白毛里……这质感，别提多有安全感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独立性很强的向导，没想到如今也有离不开哨兵安抚的这么一天。

虽然有点丢人，可也情有可原。向导在失去战斗能力的时候一般都会第一时间寻求哨兵的帮助。况且现在这个时期，B级向导很少有执行实战任务的机会，大多是留在后方负责后勤工作。他之前在浙江塔，可谓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衣食无忧不说，当年上向导培训班就像上大学选修课一样随心所欲。这回来墨脱折腾一趟，真是打开他对向导工作认知的新大门了。

小张哥在他醒后做过脑部检查。小满哥依然没有出现，但吴邪的精神屏障运行稳定，各项生理指标也没有异常，吃得饱睡得长，看着也不像是有神游后遗症一类的症状。

吴邪对小张哥给他检查这件事默许了，但对这向导的好感有限。这人给他的感觉一半是烦一半是警惕，除了因为同性相斥，本能作祟，他觉得小张哥几乎就像张起灵肚子里的蛔虫，他在小张哥眼皮子底下又藏不住事，颇有种处在监视下的不快感。检查完之后他还以为可以暂时不用看这个“笑面虎”向导在眼前晃了，事实证明他想法还是天真。

自打发现他创造了“向导痊愈史上的新纪录”后，小张哥几乎每天都来报道，每回来还都笑眯眯地端着碗汤药，往那一坐就开始跟他聊。他拿那药虽然苦点倒还能接受，但聊天的内容都是精神图景的事，动机也太不纯了。吴邪最后干脆也懒得去猜了。这人面儿上看着皮笑肉不笑的，不太靠谱，但从张起灵的记忆里看得出来，是对他们家族长死心塌地的，没理由害他。

“我说吴向导，你可是奇了。”他今天照例上门检查，不知又打哪儿抱来个机器，那神出鬼没的猞猁没跟在身边。把线往吴邪脑袋上一连，小张哥就盯着脑波仪器上来回跳动的数字，一边念叨，“虽然毛蛇毒在我们家也有过临床应用，不过基本上是拿来救哨兵的。向导神游用这法子，基本上没救回来过的成功案例。你说神奇不神奇？”

吴邪坐在床上，裹着一件军大衣，困得俩眼皮直打架。听完这话，看了一眼小张哥亮晶晶的眼睛，心说怪不得这混蛋狗腿巴巴地天天来给他做检查，闹半天是想套他脱离【井】的方法。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向导神游治愈的先例确实少到可以忽略不计，正因为没有确切的把握，他当时也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安插【锚点】。之前听小张哥讲，这回完全算是走狗屎运了。毛蛇蛇毒在外层封锁感官，他自己的锚点在内层打破循环制造裂缝，两方合力才给了他死里逃生的机会。

他瞟着小张哥，觉得这张家向导几乎快像自己的小满哥一样摇起尾巴来了，才清了一下嗓子说道：“其实我也是蒙的……你听说过【锚点】没有。”

小张哥愣了一下，然后眉毛一挑，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跟聪明人沟通果然容易……吴邪知道他明白得差不多了，还是解释了两句。

“我从小哥的记忆力提取了一段，当做【锚点】安插在图景里了。”

“哦，这么说……你从结合时得到的哨兵记忆里，随便挑了一段埋进图景，故意贴上了你个人记忆的标签。一旦神游，大脑会自动用你的记忆编辑循环梦境，那段本来不属于你的记忆也会被编辑进去。”

吴邪点头，觉得脖子上的伤口有点痒，看样子是开始愈合了：“就像你收集了一大堆影片资料，挨个编上号，打算放一起剪段文艺片出来。没想到手滑在资料里混进了一段岛国动作片，而且还和其他资料标着一样的序号，剪辑的时候就被当做素材剪进去了。”

“等到循环梦境开始‘播放’，即使前面那些片段多么真实，这段不伦不类的片段一出来，也绝对能打断循环。”小张哥摩挲着下巴，一拍大腿，“以哨兵锚点的理念改造成向导锚点……有创意有想法，不愧是吴向导。不过可惜了……你这方法好是好，可估计也就你自己能用，别的向导玩不转啊。”

这个方法简单来说是安插【锚点】，归根结底还是考验向导对信息的分组能力。一般向导对于进入大脑的信息都会进行分类，但绝对无法做到像吴邪这样近乎于变态的细分。一方面精力有限，一方面图景空间有限。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像吴邪这样，拥有能构建大型复合图景的精神力深度和耐力才能完成。

而且这想法也太跳跃了，一般向导很少有胆量敢在自己脑子里这么造的。

小张哥不由得多看了吴邪一眼。

别说，族长这回还真拣着宝了。不过还是不能解释他脑海里的问题：吴邪聪明但还没聪明到能预知未来的地步，他提前就安插了【锚点】，看来早知道自己可能会神游。

吴邪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难受，僵着脖子看了看还连在他脑子上的机器：“还没好？我都困了。”

“马上马上，数据得收集全，得出结果才准嘛。”

收集数据？吴邪一皱眉，刚想问这机器到底干嘛用的，屋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个年轻人端着碗东西在门外扒了一下头，见吴邪醒着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应不应该进来。

小张哥大老远就知道是张小蛇来了，见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偷笑。照理说张起灵和他精神向导缺席的时候，吴邪的个人安全就授权给了身为次席的他和张小蛇，但张小蛇始终畏惧吴邪屋里张起灵的信息素，送药这种事儿差不多全推给了小张哥。奈何今天小张哥早早跑来给吴邪做检查，没人去他那拿药，这差事还是落回了自己手里。

屋里的味道已经很淡了，小张哥还是在他露头的时候就把他的嗅觉调到了最低，一边招手让人进来。

吴邪没见过这年轻人，以为来人是小张哥手下的人。余光里看见小张哥的猞猁也跟着这人进来，脖子上大大咧咧地挂着一条大蛇，那蛇眼周拖着一条黑，像被人用毛笔蘸了墨随手画上一道似的，它悠闲地吐着信子，脑袋特别端正地垫着猞猁的脑门，一猫一蛇这么看特别滑稽。

这蛇有灵性，一看就是精神向导。不过它和小张哥的猞猁关系这么亲密，该不会是…… 

吴邪飞快地看了一眼小张哥。

作为一个常年靠读领导微表情工作，水平已经登峰造极的次席，小张哥立刻扯开笑容：“差点忘了介绍，吴向导还没见过小蛇吧？他是云南第三哨区的哨兵，后来调到我们吉林塔的，佤族的。你神游的时候他正好也在附近待命，是被族长叫来送蛇毒的，自己人。”

“……他是你的哨兵？”

小张哥笑得有点嘚瑟：“四年前结合的。”

吴邪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又看了一眼张小蛇青涩的脸，扭过头来时就差把【衣冠禽兽诱拐未成年】九个大字糊到他脸上。

“你这么看我干嘛？他成年了，今年就二十了。”小张哥无辜道。

少跟我这打马虎眼。今年二十，四年前几岁？！

想起自己神游时看到的那段记忆，十有八九就是张小蛇不知什么原因狂化，被小张哥标记后强行压制那档子事儿。吴邪有点哭笑不得，为什么张家人找对象，都得一直憋到没辙的时候才下手，大家族都比较矜持么……张起灵这人脸皮儿薄，这么干还挺正常的，万万没想到小张哥也是这种引而不发的类型。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思路跑偏到哪儿去了，看向张小蛇就觉得同病相怜。这年轻哨兵长着副少数民族人民淳朴的脸，特别亲切，百感交集地就露出一个笑容来。张小蛇跟他还不太熟，不知道他之前什么脾气，性格又内敛得很。吴邪这么神经质地朝他一笑，把小哨兵笑得心里发毛，直斜眼瞄小张哥。

小张哥在旁边杵着下巴完全一副看戏的姿态。他本来觉得张小蛇和吴邪性格相去甚远，应该不会太投缘，场面八成很尴尬，没成想这俩人相处起来竟然还挺有意思的。乐呵了半天才看见他家张小蛇换着法儿地瞪他，嬉皮笑脸地把碗接过来，放到旁边桌子上：“小蛇不怕哈，咱们吴向导不吃人~”

张小蛇倒不是怕吴邪，最多有点认生。小哨兵看了一下吴邪，觉得这人虽然挺奇怪的，但面善，不像是有坏心眼儿的人。而且怎么说也是大张哥讨来的搭档，未来的吉林塔首席向导，于是点了点头：“一会儿记得把药喝了，能睡得好些。”

“敢情我这些天喝的药都是你开的方子啊。”吴邪笑道。

他话刚说完，旁边脑波仪器震动了一下，终于开始打印出探测结果。小张哥站起来，一边收着仪器里吐出来的纸一边笑：“别看我们小蛇是哨兵，抓药做方子是一把好手。这一碗可都是少数民族伟大智慧的结晶，安神静气，吴向导可一滴不能剩啊。”

“我去看看族长忙完了没有，你喝完药就先睡。小蛇就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儿你喊他就成。”

说完也没给吴邪插话的机会，揣着仪器和那几张纸，就领着自家哨兵出门了。

 

吴邪端着那碗药下意识地闻了一下，半天没闻出个所以然来，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什么都闻不见了，心里有点不是个滋味。

以前鼻子没出问题时他没什么感觉，觉得反正自己是向导，识别信息素不是什么必要的能力。现在倒好……他和张起灵结合之后，全凭哨兵的信息素缓解疲劳和头疼，现在失去嗅觉就像突然砍掉他一条腿一样，想不在意都难。他呆坐在床板上，脑子里乱成一团，嗡嗡直响，各种对于即将要发生的烦人猜测在脑海里七嘴八舌地窃窃私语。最后长出一口气，抄起柜子上的药碗一口喝干，拉着被子躺下，砸吧了一下嘴。迷迷糊糊睡着前，口腔里来回碰撞的苦涩才终于慢慢抵达大脑。

真他娘的苦。

 

天井外头的天空已经擦黑，张海客在门口巴望了一眼，想着今晚应该不会下雪，就继续给几个留下的队长分配晚上的任务。吉林塔那边刚捎来信，飞机明天就能到林芝机场，所以他们这边半夜就得出发。这倒没什么，对张家哨兵来说，夜晚行军早就是家常便饭，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出发前和行进中的警戒问题。

当你把精力用来应对在茫茫雪山中穿行时，敌人可能就藏在附近，准备扑上来咬断你的喉咙。

 

康巴洛湖附近的围剿目前还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之前张海客始终没有把汪家当回事儿，总军区暗地里对付张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双方都心里清楚。汪家不过是众多“绳子”中的一条，但这条“绳子”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会咬人的毒蛇，估计对于总军区方面和张家都是始料未及的。问题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动力，滋养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一步步将屠刀横在张家颈侧？

答案无非是权利与欲望。然而是什么东西，让他们看到了能得到权利并满足欲望的可能呢？

那些深藏于吉林塔背后的秘密，这也许只有张起灵才知道。

 

张海客看了一眼表，这一路差不多12个小时的路程，他们需要三辆车，留下的队伍中只有两个向导，算上小张哥的话侦测范围倒是扩大不少。他有点希望在主力部队严重受挫之后，汪家人不会再那么丧心病狂对他们进行埋伏，他们队伍里人员太复杂，首席次席哨兵向导全齐，汪家人行踪又飘忽不定，这真要被围了非得被一锅端了不可。张起灵对此倒是毫无顾虑，有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势。张海客觉得他仍旧对吴邪负伤一事耿耿于怀，这种耿耿于怀的情感之中，愤怒肯定占据了大部分的比重。

鉴于他还没有自己的向导，张海客不能确定这种愤怒有多么深刻。但假如把向导比作哨兵的心脏，而有人试图用刀子把心脏从一个哨兵的胸口里剜出来，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等手底下的人都解散去收拾东西进行布防，张海客一扭头，就见小张哥大摇大摆地推门进来，手里还抱着个像摩托车头盔一样古里古怪的仪器。他朝张海客咧了下嘴，把一沓纸交到张起灵手里。

 

“您交给我的任务，都在这儿呢。”

张起灵翻弄那几张纸。

“什么鬼东西？”张海客给自己倒了杯酥油茶，凑过来。

“可不是什么鬼东西，”小张哥摇头晃脑道，“是好东西~”

张海客抬眼看了一眼张起灵，发现张大首席眉头间皱了起来：“我可不觉得是什么好东西……”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吧，吴向导在被汪灿砍中后之所以会神游，不是因为伤得太重，而是因为他回了图景里，中途失血过多失去意识才被困在里头，进入神游状态的。”小张哥解释道。

张海客点了一下头。

“刚跟他聊了两句，得到点儿启发。我这两天一直在监测他脑电波投射，发现他在神游前脑波曾经非常活跃。”

“他一个人用暗示对付两支敌方队伍，用了大量精力，脑波活跃很正常吧？”张海客说道。

小张哥摇了摇手指：“话是这么说，但真正的峰值却是在被刀割伤的瞬间。你说这是为什么？”

“……他在被危及生命的时候，躲进图景里去了？”张海客用手指刮着眉头，“不对啊，身体那么虚弱情况下应该努力保持清醒，自救才对，拼死拼活地回到图景里不是找死么？”

“唉~可这世界上偏偏有人就不怕死。”小张哥笑着说，“如果我说，这是他事先在图景里设计好的一个紧急措施呢？”

张海客愣了一下，他是哨兵，对向导的精神领域了解不算全面，但旁边的张起灵似乎已经明白过来了。

小张哥抿了一下嘴，用眼角悄悄瞄张起灵：“……我估么着他回图景里，是为了删一段东西。”

“是结合后共享的信息。”张起灵叹了口气，把几张纸放在桌子上。

张海客先是有点困惑，两秒后从困惑直接变成了震惊。

 

结合共享信息，指的当然是在第一次结合时通过连接流入吴邪大脑中的信息，那些吉林塔首席才能知道的机密。

“看来咱们吴向导非常清楚汪家与张家之间的矛盾根源在于何处。”小张哥的语气少有的有些严肃，“这个紧急系统不是几秒钟就能一蹴而就的，即使是吴向导这种善于构建的人，也需要一定时间来设计，就像布置多米诺骨牌一样得特别小心。”

脑删除的范围是全面的，触发条件也许是【在交战中受重伤失去行动能力】或者是【向导自身认为有可能被敌方俘虏】，一旦向导遭遇不测，系统启动，向导的意识会被立刻拉回到图景中开始大面积删除需要销毁的信息。这算是一种手法极端、危险，却能确保吉林塔机密不会外泄的方法，根本不给敌人反应的机会。就像间谍被俘虏后服毒自杀一样迅速有效。

 

张海客脑海里浮现出吴邪来找张起灵时的样子，沉默了很久说：“……他应该不是为了保护张家吧？”

小张哥笑了一下：“咱们这位浙江塔的B级看起来是个好人，但绝对不是个滥好人。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别的塔的家务事，就把自己的命都压上，那不有病么。”

吴邪拼死守护吉林塔的信息，始终只为了张起灵而已。

同是向导，他的思路小张哥大概能捕捉到一二。如果没有设下这个删脑的系统，汪家在张家队伍赶到前就俘虏了吴邪，把他带回格尔木去榨出他脑子里所有的信息，张起灵在汪家上层眼中立刻就失去了存在价值，会被作为首要威胁目标列入消灭对象名单。可如果他们从吴邪那什么都没得到，就会继续让张起灵活动下去。到时候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张起灵失去一个向导。吴邪大概认为，以张起灵的意志力，即使失去结合向导也绝不会崩溃狂化。

吴向导，你可太看得起我们族长了……

想来这俩人也是有意思。都认为自己不是对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却拼命把对方往自己心口里塞，到头来反而越捆越紧。

 

东北虎在桌边晃动尾巴，喉咙里发出忧虑的声音，张起灵抬手抓挠了一下大猫的耳朵开口道：“会留下什么伤害么？”

“目前来看，没有。这套系统做得很完整，删除已经完成了，没有触及图景里其他无关的记忆。我估计连吴向导自己也忘了他当初给自己下过删脑这种命令。就是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恢复。”小张哥说道。

“都这样了还能恢复？”张海客斜眼看了一下他。

“向导的大脑像移动硬盘一样，即使格盘了，也有自我修复的可能。”小张哥说，“精神图景这个研究领域目前还是个盲区，变数很多。况且吴向导也不是第一次自我修复记忆了，万一他这回又故技重施，把要删除的内容做了个副本，藏在图景里的某个地方呢？”

“想不起来最好。”张起灵说道。

这个【好】也不知是对吴邪来说，还是对张家来说。罢了，这两个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旁人着不起这急。小张哥心里这么想，油滑地朝屋顶翻了一下眼珠：“那我什么时候给浙江塔那边传信儿？我记得申请抽调向导转塔的程序还是挺麻烦的。”

吴邪这一觉没踏实睡多久就醒了，他本来想出门溜达一圈，却发现他这个院以往清净得很，这会儿居然人来人往地，好像有什么新行动。守在大门口的张小蛇看他出来直接把他给堵了回去，他一打听才知道几个小时后就要拔营回吉林塔了。张小蛇这人心眼实诚，尽忠职守，念叨着外面很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汪家的探子，最好别出去，要不大张哥怪罪下来他担不起责任云云。吴邪偏头疼又犯了，听他絮叨个没完只好投降，灰溜溜地回了屋子。

张起灵来叫他时他正坐在那发呆，哨兵站在门口看了他好一会儿。虽然小张哥说并没给脑部留下什么创伤，但张起灵能感觉到吴邪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不知道是因为蛇毒的影响还是因为别的。这种差别非常细微，他也不便直接向吴邪提问。

吴邪回过神来看他站在门口，尴尬地笑了一下：“脑袋疼，我刚试着冥想来着，当初在上学的时候教授教过方法，可惜我老走神基本都没听。这会儿用得上了，结果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要走了？”

“不急。”张起灵说道一边走到他身边坐下，双手抬起按在他太阳穴上。他这双惯于使用武器的手压在向导的皮肤上，不轻不重用力刚好，吴邪被他按得舒服得要命，脑袋里那种乱乱糟糟的嗡响也渐渐弱了。

“小哥，我听小蛇说，咱们这是要回吉林塔去？”

“嗯。”

“我跟着回去……是不是不大好啊？”

张起灵顿了一下：“为什么？”

“你看我现在这样，回去给你们吉林塔的高层看见，怪丢人的。”

张起灵在他背后弯了一下嘴角：“你这样很好。”

“……你快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这脖子上缠得跟落枕了似的，哪儿好了？”

哨兵停下手上的动作，手指从太阳穴上慢慢滑下来，停在吴邪包裹着纱布的脖子上。

“吴邪，你是我的向导。”

听到这话吴邪颤抖了一下，恍惚感觉像是吞了一块热碳下肚一样，又疼又暖和。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自从发现自己失去嗅觉，有种恐惧感就一直霸占着他的大脑，让他觉得功亏一篑，万事成空。有一个声音无时不刻不充满嘲讽意味地提醒他，他拼了命追了张起灵这么远，原以为成了他的向导就已经足够接近他，到头来命运作弄，终究还是不能和他比肩而立。

但张起灵说，你是我的向导。他这句话让那种醒后一直在他脑子里徘徊不去的不安，一下子就不见了。 

吴邪心里轻飘飘的，就感觉腿上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一低头就看见一双褐色的大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看。

“……小满哥？”

大黑狗应该是在图景里睡了挺久，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起身高兴地叫了一声蹭过吴邪的大腿，接着就迫不及待地摇头晃尾朝张起灵贴过去。哨兵温和地垂手在它脖子上挠了两下，就被自己冒出来的东北虎接手了。这两个精神向导太久没见面，立马在地上滚成一团。东北虎好脾气地躺倒在地面上，露出肚皮来。小满哥也毫不客气，抬爪就扑，到最后还是老样子被东北虎按在身下，老老实实地被大猫舔毛。

吴邪这边还在心中垂泪，感叹自己的精神向导还是这么白眼狼，忽然觉得脖子后被人呼上一阵热气。回头时正好看见自家哨兵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只不过这一次这双眼睛不再试图回避他的任何追问，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就如同初雪后的康巴洛湖，安静无比。

张起灵探过身，学着东北虎的样子，轻轻在向导的耳尖上蹭了一下。

 

“吴邪，跟我回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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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写东北虎x小满哥最好了~所以其实小满哥一直没出现主要还是因为老吴心理压力太大了，不过他要是没这么多心理包袱估计也没盗笔那么多事儿了。在这里他一直求的就是【资格】二字，忽然把他的一部分能力剥夺了，心里肯定没谱。其实失去嗅觉对向导来说也没那么致命，毕竟向导也不靠鼻子抓敌人，就是闻不见自家哨兵信息素确实可惜。不过为了开启新技能只能拼了……

这回是真没存稿了，得老老实实写了←_←

打算后面开个番外写写张蛇组四年前的事情，不过还是先写完正文再说。

这两章甜得腻点，要不回吉林塔后又是一堆糟心事儿_(:3 」∠ )_

另外补上一段设定：

为什么小张哥在介绍自家哨兵时，说张小蛇是云南第三【哨区】的哨兵，而不是云南【塔】的哨兵？

在一些地区，比如西藏、新疆、云南，由于区域面积比较广阔，气候地形以及区域内少数民族成分比较复杂，人口密度低，文化风俗各有不同，很难用一座【塔】进行统一管理，所以只设立【哨所】。以【哨区】为单位进行划分管理，就像把【塔】拆成很多个小塔一样，但资源分散，这些哨所的硬件设施条件往往不如【塔】，加上地域习俗问题，经常会发生哨兵向导突然觉醒或神游时，无法及时得到救治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