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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蛇 哨向】349号据点-番外3 白虎黑龙(中)

349号据点番外3-白虎黑龙 中

CP:向导!小张哥 x 哨兵!蛇祖

时间线:正传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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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黑毛闪鳞蛇”这个名字还是小张哥从张家祖辈留下的资料里翻出来的,关于这一物种的内容已经不算完整。传说这种蛇是一种古蛇,雄性浑身漆黑,蛇身细如九节鞭;雌性通体雪白,蛇身粗如碗口。这种蛇的声带虽然略有退化,但却保留了发声的能力,还能巧妙地模仿它所听到的声音,作为诱饵捕食猎物。

但传说终归是传说,小张哥本来对找到这种蛇并没把握。放在以前,他也不乐意接这差事,可惜现如今实在是迫不得已。


蛇祖听了这个名字,最初似乎有些疑惑,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知道。”

小张哥直直盯着他。蛇祖说出这三个字时,双眼坦然地直视他。一般人在撒谎时,即使面部表情不变,眼睛也会泄露出一些小动作,经过训练的军人尚且还需要一段时间克服本能,蛇祖与世隔绝,又没经过系统的哨兵训练,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去。

他可以用暗示,可是跟一个没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哨兵来阴的实在有点乘人之危,而且完全没必要。他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但也还没沦落到恃强凌弱的地步。

早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蛇祖的答案也算在他意料之中。

小张哥笑了笑道:“我就直说吧,我这回来就是为了找这种蛇,别的不关心……这么说你能接受吗?”

蛇祖皱眉:“你找这蛇做什么?”

“我家有人生病,需要这种蛇身上的东西做药引子。”小张哥随口说道,“详细的我不能说,总之我来这并没恶意,不过是想找人帮忙而已。我打听过了,这附近只有勐坎这个村子对蛇有很深的了解,你又是这里唯一的蛇祖,寻蛇这种事儿只能拜托给你。”

蛇祖并不为所动,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我凭什么要帮你?”

“我想想……就凭我知道你是个被人窝藏的未成年哨兵?”小张哥摸了摸下巴,咧嘴道,“你们这儿闭塞,对上头的政策可能不太清楚。哨兵向导属于国家财产,均需要经过官方登记注册,需由各军区塔统一调配,不得在私人组织名下活动。你们村子蓄意窝藏,属于侵占国家军备资源。”

他瞟了一眼蛇祖:“这事儿要是被捅出去了,哎呀……你说,总军区那边会不会派人一路杀上山来啊?要真是那样,勐坎这清净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蛇祖一动未动,可小张哥说完,他身上的青蛇已经昂起了蛇头,极具威胁性。小张哥看出这是蛇类进攻前蓄力的动作,又笑着补上一句:“说你这孩子沉不住气,你还不承认。你可以杀我灭口,你们这地形复杂,信号干扰很多,我身上芯片里的GPS估计也派不上用场。但我这次出差,行踪都是记录在案的,如果有去无回……嘿嘿,结果也是一样的。”

蛇祖脸色非常难看,小张哥面带微笑,心知自己已经握住了他的命门。这小哨兵与他以往面对的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相比好唬得很,他知道这种人最怕的是什么最在乎的是什么,现在如果想驱使这佤族少年为自己所用,使点非常手段是必须的。

果然没一会儿,蛇祖就败下阵来。小哨兵冷冷瞪了他一眼,道:“好。”

小张哥想上前拍拍少年的肩膀,可他一动,蛇祖身上的青蛇就跟着动作,只好把手收回来,点头道:“唉,这就对了嘛。小同志别总肝火这么大,有事好商量。其实说到底,咱俩这是各取所需,谁都不耽误谁的事儿,多好是吧?”

蛇祖心里烦他,但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气得脸上通红,扭头便往外屋外走。

俗话都说智商不够气势来凑。往日里和小张哥打交道的人,即使拿他没办法,也要撂下句狠话,有的干脆拿他向导的身份羞辱他两句。靠得就是两句话挣回些面子的效果,其实内里怂得一塌糊涂。可蛇祖这“说不过拔腿就跑”的反应,算上昨晚,小张哥还是第二次见识。他这么识时务,倒搞得小张哥有点不知怎么对付。

想来家里的孩子大多老成持重,他自己都忘了真正的童年应该是什么样的了。对比起来,显得蛇祖这少年脾气率真耿直,有点可爱。

 

小张哥偷笑着摇了摇头,把手往身后一背,见蛇祖正气呼呼地拿了个筐子往后院去,便抬脚跟上他,一边还不怕讨人嫌地念叨:“哎蛇……小蛇~其实,咱们俩昨天晚上这叫不打不相识。”

蛇祖冷着张脸,一边往蛇笼里投食,对他套近乎的话充耳不闻,明显不想理他。

小张哥看他消极抵抗,却玩心大增,接着问道:“我看你年纪不大,今年几岁啊?”

蛇祖瞪他一眼。可向导挂着一张笑脸,看得少年浑身发毛。估计不想得罪他,哨兵纠结了一会儿才老实说道:“……十六岁。”

才刚十六?果然还嫩得很。小张哥又说:“小小年纪身手不错,做过级别测试没有?”

“……没有。”

“你家人呢?你父母都是普通人?”

“不知道,都死了。”

小张哥动作一顿,问道:“你是几岁觉醒的?”

蛇祖本来就在气头上,被他没完没了问得烦了,把最后一个肉饵往蛇筐里一撇:“你问这干嘛?”

他发问的同时身上忽然涌起一股很浅的酒香。小张哥昨晚无法确定,现在倒是明白过来,这味道恐怕就是蛇祖信息素的味道。

哨兵要威慑向导,释放信息素是下意识的动作。但蛇祖级别低于小张哥,而且他身上信息素不知是怎么回事,时隐时现,杀伤力很低,不仅不会让他恐惧,反而有勾引的嫌疑。

小张哥喉头动了动,笑了一下:“不是说好了,要‘帮’我吗?”

他的问题跟黑毛闪鳞蛇毫无关系,说这话就跟耍无赖一样。蛇祖年轻气盛,之前没对他动手不过是顾忌这向导的一张嘴,如今他明目张胆地挑衅,小哨兵小臂上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就差跟他当场打起来。

可小张哥还是笑着看他,似乎清楚他不会动手。两边对峙了半天,最后是小哨兵别开了目光,泄愤一样把肉饵的筐子往边上一丢。

“……十岁。”

小张哥挑眉。

正常的哨兵向导,为了方便寻找搭档结合,觉醒时间基本与性成熟时间保持一致。过早觉醒和过晚觉醒的,大多是因为基因的先天缺陷,或是受环境影响所致。就像婴儿早产或过期产,觉醒时间偶尔会影响到哨兵向导的能力,但不会太大,所以过早觉醒个一两年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十岁就觉醒……这种案例倒是很少,不仅少,而且相当危险。

小张哥自己虽然是向导,但因为长期和各种哨兵在一起工作,对哨兵非常了解。哨兵这类人,可以比作一种灵敏的信号接收设备,通过被强化的五感,可以感觉到外界细微的变化:蝴蝶拍动翅膀,河水下的暗流,黑暗中不可见的危险,在哨兵的大脑中都清晰可鉴。

但这种感知能力是建立在对自我感知高度的控制基础上。

哨兵的自控力是一条界线,太低于这条线,感知会变得迟钝;太高于这条线,则会被外界信息量淹没,进入神游。可以说,自控力决定了一个哨兵今后在队伍中的位置。

十五六岁的青少年正好处于刚觉醒的时期,这段时期内,稍微剧烈一点的外界刺激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能瞬间将其带入神游。所以刚觉醒的哨兵,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在静音室中完成自控力课程的学习。

既然十五六岁的孩子都无法马上面对外界的信息量,那十岁的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小张哥很确定西盟的哨所无法提供设备完善的静音室,而且如果蛇祖在觉醒时寻求过哨所的帮助,那他早就应该被登记在册,不可能还被黑在这个小村子里。

蛇祖对自己十岁就觉醒还能活到现在的“奇迹”完全不在意,他耐心被耗得一干二净,再没心情跟小张哥虚与委蛇,捞起一直挂在篱笆上的猎刀就往前院走。小张哥看见那把刀,忽然想起昨晚他违和感极强的口音,立即追上去:“你官话说得这么好,是跟谁学的?”

蛇祖气急败坏地回过头,刚想吼他,便被一声低哑的佤语喝住了。


两人都有点诧异的抬头,正看见昨天见到的那位蛇农正站在大门口,一双眼睛满是敌意地盯着小张哥。

蛇祖好像是被这一声给喊醒了,赶紧朝蛇农低了一下头:“……师父。”

蛇农和他说了句什么,朝外头的林子里摆了一下头,蛇祖低低应了一声,把猎刀别在腰带上,甩开小张哥准备出门。

小张哥刚想跟着他去,蛇农却喊了他一句,一边抬手指了指大竹楼的方向。

蛇祖看了下蛇农,扭头对小张哥道:“我师父说,头人有事找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张哥讨了个没趣儿,看那蛇农对自己一副忌惮地样子,只好悻悻离开了院子,朝头人居住的大竹楼走去。

蛇农竟然就是蛇祖的师父,这点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因为按照更的说法,蛇祖这个头衔在他们寨子里的身份地位远高于蛇农,差不多就是精神偶像和普通医生的差别。徒弟这么年轻就盖了师父的风头,也不知那老蛇农是什么心情。

想起他对蛇祖的态度貌似非常严厉,小张哥撇了撇嘴,可转而心头一动,心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自有办法接近蛇祖。


村长找他来不过是客套,问问他这两日过得是否还过得适应。他好歹也是个吃官粮的主,当地人虽然不至于巴结他,但也不想得罪他,世道这么艰难,还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小张哥就势把寨子里朴实的民风好一通夸,又说到更接待得力,懂事得很,把这父子俩的马屁算是拍足了。前戏做完,小张哥看村长虽然不苟言笑,但对他还算客气,便开口提要求。

“……我那研究这两天还真有点眉目,”小张哥装出一副学究的样子推了推眼镜,把座前的苦茶喝了继续道,“我在寨子附近发现了不少蛇类活动的痕迹,搞不好我想找的东西就在这一带。可惜在外围看得粗浅了点,要是能去林子里仔细找找,那肯定是最好了。”

他文绉绉一顿侃,村长听懂个大概,直接挑了重点:“你要去林子里看可以,但林子里的蛇凶狠,你不能自己去。”

小张哥笑了一下:“唉村长说的是,我刚也纠结这事儿呢。别说蛇了,就我一城里来的,在这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实在不敢乱跑。来这几天我发现您寨子上有不少身手不错的人,我相中了一位,想叫他陪我走一趟,就是……不知道您同不同意。”

“你说的是谁?”

“就是贵寨的训蛇专家,蛇祖。”

村长听了蛇祖的名头先是一愣,转而就皱起眉,似乎有些疑虑。

“您不用担心,既然是我求他的,那时间、行程和路线都由他来定夺,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他工作。”

“蛇祖年纪轻,就怕照顾不周。张先生,我们寨子的蛇农也熟悉蛇,您不如找他帮忙?”

小张哥笑了笑:“蛇农老伯医术高明,我虽然跟他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看得出来他肯定也对蛇非常了解。可惜的就是他不会说汉话,我们俩交流起来多少有点困难。更虽然能在边上做翻译,可是有些问题专业性太强,难保不会有译岔的地方。再说我看蛇农老伯岁数也不小了,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他老人家跟我往林子里跑,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他这话圆得其实很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村长就是迟迟不肯松口。

小张哥见状转了转眼珠,装作无辜地轻轻问了一句:“村长这么犹豫,该不会……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吧?”

身边的更听了明显紧张了一下,不太自然地瞥了一眼自己阿爹,这小动作立马被小张哥捕捉在眼里。他假装没看见,继续喝茶,余光中却看到中年人抬眼看了他很久,似乎希望能一眼看穿他的来意和企图。

两厢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村长放下茶杯,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既然是张先生的要求,我一会儿让更去知会他一声,你明天开始就跟着他进林子去吧。不过……”

小张哥好脾气地端着茶杯等下文。

“不过那孩子孤僻的很,”村长冷冷看他道,“恐怕不会那么配合张先生的工作。”

他这么一说,小张哥脑海里就浮现出小哨兵那双气得瞪圆的鹿眼。

向导咧嘴一笑:“不碍事,慢慢来~老实说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最好相处了。”


4

他前脚刚把蛇祖要下来,后脚这事儿就被蛇农知道了。

小张哥看着更出门去找蛇祖,自己出门转身就偷偷猫进大竹楼附近的树冠上守株待兔。果不其然,一会儿就看那蛇农老头气势汹汹地找来。他跟村长大概是好好理论了一番,佤语生涩,他们具体说的什么,小张哥没听清楚。但看老头最后黑着一张老脸出来,就知道是没理论出什么结果。

这寨子还挺有意思。

那场对话下来,小张哥就意识到村长知道蛇祖身份特殊。不仅村长知道,那蛇农老头也知道。这两个人都在刻意将蛇祖与外界隔离开。

勐坎没出过哨兵向导,对这一类的事情十有八九都只是耳闻。他们两个普通人知道得有多详细,小张哥还真说不好,只清楚他们对此事非常忌讳提及。倒也符合普通人对哨向群体闻之色变的社会现实。

唯一一点奇怪的就是,按理说像蛇祖这样的烫手山芋,一般的小寨子藏是藏不住的,山里人比较单纯,大多都怕惹上麻烦,应该早就把他送去镇上了才对。

小张哥摇了摇头,这哨兵的事儿意外的牵扯了他过多的精力,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蛇找到。西盟是张家搜索的最后一片可疑区域,如果这里再没有黑毛闪鳞蛇的线索,那吉林塔的未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事实证明,他这人好相处没用,因为蛇祖根本不想跟他相处。

自那天被他坑了一把之后,小哨兵就视他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没成想这回村长指示一下,他是想跑也跑不掉了。那笑得阴测测的向导变本加厉地天天黏在他身边,一会儿问句这个一会儿问句那个,简直烦得要命。

不过这向导虽上有政策,蛇祖自己下有对策。小张哥说点什么,他要不就是含糊地答个“嗯”“啊”,要么干脆连个声儿都不出。两人在山里逛,就听小张哥一个人自言自语,宛如一只神经病。

他老这么充闷葫芦,放久了小张哥也没耐心。武力威胁是没戏,蛇祖身上藏的都是毒蛇,一言不合就要钻出来咬人,小张哥不怕他但却不能不怕这些“凶神恶煞”。于是向导干脆故技重施,搬出老话来吓他两句。这招最初还管用,可后来这小哨兵被他吓得皮实了,心里笃定了小张哥的差事离不了他,听完只甩了句话,说你要去告状就去告,把我抓走没人再带你找那条蛇去。

他这一句话也不知是谁教他的,反把小张哥呛住了。两人瞬间又陷入了僵局。


小张哥足足安静了一天,晚上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觉。

工作嘛都讲求方式方法,自己这回也不知是怎么了,有点冒进。都说哨兵得靠哄才乖,老这么拿官威压个小孩是不太合适,说出去也丢人。他好歹也大蛇祖个七八岁,能屈能伸是为人处世的美德,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之后外出,蛇祖照例毫不客气地甩他脸子,没想到小张哥一点也不生气。哨兵不说话他就自问自答,偶尔捡到块蛇蜕的碎片就凑上去问蛇祖这是什么蛇留下来的。他不找茬,蛇祖也不好继续装哑巴,僵着一张脸给他讲。

小张哥发现,这小哨兵一聊起蛇话就变多了。他一边围着蛇的话题转,一边漏出一点自己的信息素去。向导的信息素对哨兵有极强的安抚作用,能降低哨兵的敌意。蛇祖觉醒时间早,对精神控制的基础打得并不好,无法拒绝这种精神上的触动。小张哥只需略施小计,他的态度就开始下意识的软化下来。

所以说哨兵在向导面前完全就是用鼻子在思考,这句话不无道理。

蛇祖敌意降低很多,小张哥就开始挑些他在外面执行任务的趣事来讲。他见多识广,早些年遇到的事儿讲上几天几夜也讲不完,堪比精彩的长篇小说。蛇祖对这种事充满好奇,听了几次渐渐就有了兴趣。最初哨兵还能保持他那副高冷的态度,讲到后来偶尔两人在林子里停下休息,他居然主动要求小张哥讲。向导对此乐见其成,觉得跟这小哨兵玩迂回战术比直接对他下暗示还有乐趣。一来二去,两人间的交流便多了起来。

一个多星期过去,两人间的关系缓和不少,小张哥见时机成熟便开始悄悄将话题转移向勐坎。蛇祖这时对他的戒备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强,但在某些问题上还会保持沉默。小张哥也能从他的反应中分辨出这些问题最靠近勐坎寨秘密的核心。


勐坎是如何和其他寨子分割开界限的,这点蛇祖自己也不知道,但依照小张哥对寨子中建筑年代的判断,勐坎的建立不会超过百年。加上寨子中人口以中青年人为主力,老年人占比重很低,说明这寨子算上这一波,最多也就只有两代人在这里生活过。

是从别的地区迁徙来的佤族人?

这点不无可能。云南并非只有西盟一带有佤族人生活,只不过西盟的聚落是最大的。如果勐坎人确实是别的地区佤邦寨移居过来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村子里的建筑基本没有年代分划,都是同一时间盖起来的。

这些人进入西盟境内之后,碍于某种原因,不得不与当地佤族人的村子划开生活界限,选择了这一带最偏僻的一个位置建立村寨。在这过程中,佤族人发现这座山中多蛇,外出狩猎的猎人总会无意中被毒蛇袭击。勐坎寨子中的一名巫医很有想法,他不像其他寨子只做解毒剂,而是取蛇身上的蛇蜕蛇血,混合林中的药材,制成了一种药物。

这种药物的气味很淡,寨民们长期服用后可防被一般蛇类误伤,挂在家门前则可以不受雨林中毒虫毒蚁的侵害。

而后勐坎人利用这种药物,开始驯化蛇类化为己用。全寨上下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都与蛇保持这一种相互敬畏相互扶持的关系,他们用蛇狩猎防御外敌,并将蛇供奉在寨子后的那片“神木林”中,仅次于佤族的神明“木依吉”。

慢慢地,这里就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人蛇共生”生存模式。白天蛇被圈养在蛇农的院落中,晚上则被放出来觅食守卫。蛇虽然视力很差,但嗅觉和感知极强,在看家护院方面甚至比狗还要厉害。

蛇农和蛇祖这两个职业,也是随着这种共生模式的开始,而确定下来的。

这两个职业各司其职。蛇农是专精于治疗蛇毒的巫医,负责制作蛇药;蛇祖则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强化,与蛇沟通,将蛇作为武器。

小张哥听着觉得很有意思,他原本对蛇不感兴趣,觉得蛇和狗不一样,不受人的控制。可这阵子听蛇祖讲解,加上看过他日常驱使毒蛇探路的本事,忽然就对蛇有了种新的认识。想来蛇祖年纪轻轻,对蛇的驾驭力就如火纯青,能让这些小东西对他百依百顺,乖得像一群大狗一样,牙都不敢在他跟前露,也是稀奇得很。


“你既然当了蛇祖,那肯定是你们寨子里训蛇最好的人,你身上有几种蛇?”

他们今天探索的是寨子西南部的雨林,山势崎岖,天气又有些阴沉,两人体力消耗都很大。打道回府前,两人在一棵巨型大叶榕下休息,小张哥从蛇祖那接过水壶,一边假装看时间一边问道。

蛇祖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三种。”

小张哥看他那双飘向一边的鹿眼,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只是又不好戳穿他。他这几天在哨兵放蛇出来时观察过,他身上最少带着四种蛇,每天根据他们探索的林区不同,种类还有变化,似乎每种蛇的用途都有不同,捉摸不定。看他这副瘦骨伶仃的样子,身上居然带着这么多东西,小张哥在蛇祖身上打量了半天,最后把目光落在那条黑色阔腿裤上。

蛇祖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只觉得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随手捡起个土块就往小张哥头上扔。向导赶紧贫笑着躲开,一边摆手:“别动手啊,我这不想知道你把蛇都藏哪儿嘛!”

“不在身上。”蛇祖翻了个白眼,指指周围的植被,“都在树上。”

小张哥瞬间坐直身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背后。

“你干嘛?”

“你那些破蛇六亲不认,我这小身板可挨不住一次咬。”

蛇祖知道他记恨着昨天那件事,撇嘴道:“那是因为你手乱动。”

小张哥一听就不乐意了:“嘿,你这小子忘恩负义,那么大个虫子掉你后背上,我不怕它咬你么。你说你人就这么大点儿,那虫子那么老大个儿。碰上个吸血的,你这还不够它塞牙的。”

“勐坎人不怕虫咬。”蛇祖不以为然,但小张哥也是一片好意,他也没再说什么,转过来道,“你这人真奇怪。”

小张哥愣了一下,抬手撑着一边的脸,笑了一下:“此话怎讲?”

“婆婆妈妈,不像当兵的。”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再说了,谁婆婆妈妈……”

“你看你连个虫子都怕。”

小张哥哭笑不得,心说我那还不是装给你看的。

蛇祖这孩子虽然单纯无害,但他周围的人成分复杂,不得不防。小张哥向来行事谨慎,就怕有人发现他的行踪和来意,不得已只好装傻充愣。良苦用心居然被这小子扣了个“婆婆妈妈,怕虫子”的帽子。

“你连个向导都没见过,没资格说我。”他回道。

蛇祖摸了摸鼻尖,想想也有道理,问道:“向导什么样?”

“我这样啊。”

哨兵嫌弃地皱了一下鼻子。

小张哥看他傻乎乎的特别可爱,就逗他:“还能什么样?一个鼻子两只眼。”

蛇祖白他一眼:“我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他这话的论证关系倒是挺严谨,小张哥心里有点无奈。


这段时间处下来,小张哥发现蛇祖其实对于哨兵和向导这类知识非常感兴趣。从前他压抑了这种好奇,是因为他周围没有同类,也无法抓住去问,自从碰见了小张哥,他血液里面属于哨兵的本能就无法继续沉寂了。

小张哥挺喜欢这佤族小孩,没什么原因,就是看着心里舒坦。就如同这山里的空气一样,这个小哨兵让他感觉很放松。 

所以他不吝于教蛇祖一些东西。他在吉林塔当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员,接手过刚觉醒的小哨兵,入门知识这块倒是不在话下。蛇祖虽然以后少有机会能和别的人组队,但多了解一点他自己的事情有益无害。


“小蛇~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向导什么样?”

蛇祖看他扶了扶眼镜框,脸上浮现出一层微妙的笑容,有种不好的感觉。

小张哥拍了拍旁边突起的树根,说道:“来来,坐这儿来。”

可小哨兵一动未动,一双眼睛在树根和他的笑脸之间游来游去。

“啧,我又不会吃了你,就你这小胆儿,还哨兵呢。”

蛇祖这孩子心高气傲得很,激将法在他身上几乎屡试不爽。一听小张哥这么说他立即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才磨磨蹭蹭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树根上用眼角看着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知道哨兵的特长是什么吗?”

“五感。”

“唉对,但向导不一样,向导五感和普通人是一样的。”

蛇祖想了想,摇头:“不对,你跟我第一次打的时候天都是黑的,你怎么看见我蛇的?”

小张哥一挑眉,这小子虽然没上过学,脑子却不笨,又说:“这就是向导的专长,你靠五感抓人,我则靠精神触梢抓人。”说罢指了指自己的头。

蛇祖狐疑地歪头看了一眼他后脑勺:“什么都没啊。”

“哎呀,精神触梢不在脑袋上长着,是长在脑子里的,眼睛看不见。”小张哥说,“就你这水平,跟你说得太复杂你也听不懂。你就知道我脑子里有种东西,叫精神触梢,是专门用来抓哨兵的。”

蛇祖眨了下眼睛:“就像蜘蛛丝?”

“孺子可教。”小张哥发现他学的很快,继续说,“触梢不仅向导有,哨兵也有,用途不一样。精神触梢不仅能抓人,还能成形。用你的话来说,就是种蜘蛛丝,不仅能用来抓虫,还能织网。触梢成形有两种表现形式,一种叫图景,另一种叫精神体,也被称为精神向导。图景是一片固定的建筑,装得是你大脑中一些重要的东西,精神体则是以某种动物的外形存在,协助战斗。”

这概念太抽象了,蛇祖摇摇头,没听明白。

小张哥沉吟了一下,忽然说道:“看我这。”

蛇祖抬头看他,有点莫名其妙,可仔细去看就发现不对劲。小张哥身后的草丛中有什么东西明显动了一下,整片灌木都向一个方向倒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树叶之间无声无息地前进。忽然一块灰色花斑从树影下掠过。

小哨兵立即站起来,一只手拉住小张哥,另一只手已经放在后腰的猎刀上。勐坎的位置是深山之中,附近多是受人类活动影响,从低海拔撤上来的猛兽。但能在他没察觉的情况下靠近他们,这完全不可能。

“别紧张,”小张哥拍了拍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它不咬人~”


灌木下,一双黄色的猫眼悄悄从小张哥腿后露了出来,一对灰色的尖儿耸动一下,上头的丛毛显得十分滑稽。

是一只大猞猁。

蛇祖被凭空冒出来的大猫吓了一跳,他早先在林子里游荡捉蛇,远远地见过这种动物。它们大多独居,但偶尔成群行动,动作敏捷有力,头脑极其聪明,一般武器根本抓不住它。

小张哥在大猫头上捋了一把。

“它……”蛇祖看他把猞猁当家猫一样摸,有点不可思议。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精神向导,是我精神触梢的外在表现。”小张哥笑道,“你也有。”

“也是猞猁?”

“不一定。每个人的精神向导不一样,即使种类一样,性格也不一样,完全是根据你的特长和生活环境决定的。”小张哥拉扯了一下猞猁的耳朵,大猫甩了甩头,抬起爪子舔了两下开始抹脸,“我当初确定你身份后就很奇怪,因为你级别不低,肯定有一只自己的精神向导,但我从来没见过它,你也从不主动召唤,就你不知道它存在一样。你们寨子里都是普通人,看不见你精神向导很正常,但你连你自己精神向导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就很奇怪了。”

小张哥的猞猁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朝蛇祖靠过去一点。它应该是闻到了哨兵的信息素,鼻子抽动了两下,忽然哑着嗓子吼了一声,这一声不大,但在寂静的雨林里也足够响亮了。

小张哥顺着猞猁的目光望过去,弯了一下嘴角:“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你的精神向导是一种你生活中非常常见的动物,导致你错把他当成是你自己养的。”

猞猁专注地盯着蛇祖的肩头,小哨兵刚才还空空如也的肩上,此时正盘踞着一条大蛇。这条蛇通体棕黄,黑色条纹如梯子一般从颈部直到尾尖,它羞怯地躲在蛇祖脖子后面,眼尾拖着一道黑色的花纹,不注意看都看不到黑纹下那双黑豆一样的蛇眼。

“原来是黑眉锦蛇,怪不得你发现不了。”小张哥说道,这种蛇在南方比较常见,不特别去注意的话确实看不出什么。

蛇祖点了点贴在他脖子一侧的蛇头,皱眉道:“你是说它不是真的蛇?”

“正是。你缺乏精神向导的知识,平时又经常泡在一堆蛇里,哪条是真蛇哪条是精神体你自己肯定分不出来。”小张哥站起来看学着自己猞猁的样子去看那眉蛇,看了一会儿就不禁咋舌,这精神向导跟它主体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得那么可爱,盘踞的姿势却是随时准备攻击的S型,连那双圆圆的豆眼都冷得吓人。

“……可孵出它的蛋是我在林子里捡到的。”蛇祖听到它不停吐信,问道。

小张哥一愣,抬头:“蛋?……它不是你一觉醒后就出现的?”

蛇祖摇了摇头:“我觉醒的时候周围什么都没有。”


5

觉醒时没有精神向导?

小张哥皱眉。开玩笑呢吧?


正常的哨兵向导,只要高于C级,精神触梢就有足够的能力凝结成精神体,有无精神向导,是界定C级和B级的重要分划点。

小张哥一直认为蛇祖的级别少说也是个B级,可若是B级,怎么会在觉醒时没有精神向导。

难不成在觉醒和遇到精神向导这段期间,蛇祖还经历过一次越级?

这也太扯淡了,哨兵越级要经受的信息冲击与觉醒时相比,只多不少。要说这小鬼十岁就觉醒已经够骇人听闻的了,短时间内越过一次级居然还毫不自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而且最初居然是个蛋?

在哨兵向导的精神触梢尚未成熟之前,精神向导确实有一段短暂的幼年期,但也绝对有成形的形态。就算是蛇,最初也应该是条小蛇,不可能是蛋。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跟自己精神向导第一次碰面时,精神向导还没孵出来的。

他身上奇葩的事情太多,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如今小张哥居然有点不确定了。

蛇祖看小张哥脸色阴晴不定,没有吭声。一低头,就看见向导那只大猞猁正悄悄抻着脖子闻他手,眉蛇似乎早就注意到了它的小动作,趴在他肩膀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猞猁的一举一动。它蛇头一动不动,极其安静,似乎在攻击与继续待命两者之间来回犹疑。

猞猁抬起头,一双猫科的细瞳对上哨兵的眼睛,狡黠的眨动了一下。

蛇祖其实不愿意和自己不熟悉的野兽打交道。可这猞猁身上有一种和小张哥一样的暖烘烘的味道,控制不住地往他鼻子里钻。这味道隐隐地发甜,像山里野果子的味道,但仔细分辨就能发现这味道比果子的味道更成熟,没有一点涩味。

他白天在林子中巡视时常能闻到这种味道,以他的经验来判断,能散发出这种气味的植物一般都不像闻上去那么无害,不是有毒就是根本不能食用,散发香味不过是诱事昆虫靠近,便于传粉罢了。


见猞猁对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小哨兵悄悄朝它毛茸茸的大脑袋抬起一只手,它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蛇祖怕它突然翻脸,赶紧停下动作。猞猁见他手不再靠近,就又伸头向前,一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蛇祖的手又试着朝它靠近一点,大猫继续后退。一人一猫玩了半天你捉我藏,你退我进的游戏。好不容易蛇祖的手已经快贴上猞猁的鼻子,大猫也没有了躲的意思,可一根毛还没碰到,就被人拦截了。

蛇祖看了看抓着自己手的小张哥,有点不明所以。

向导往日里嬉皮笑脸的神情已经收了起来,让蛇祖隐隐有点警惕。他从来看不透这向导是怎么想的,平时和他相处小张哥多是挂着一张笑脸,尚且还让人觉得不怀好意,此时没了笑容,居然有点吓人。

眉蛇倚着蛇祖,警惕地吐了一下信子。

小张哥把蛇祖的手从自己的猞猁脑袋上方拉开:“你没学过这些,这事儿不怪你。但往后你得记住——别人的精神向导你不能摸。”

“为什么?”

“我刚才也说了吧,精神向导是哨兵和向导精神触梢的实体形态。触摸精神向导相当于与多方的触梢直接接触,两者之间会产生信息的交互,涉及隐私,不是非常亲密的人,不能这么做。”

蛇祖似懂非懂,低低哦了一声,不高兴地想:可刚刚明明是你的精神向导逗我摸它的……

小张哥看他皱着眉头,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有点太严肃了,赶紧打了个哈哈:“哎,不是我小气不让你摸,这不是得教给你基本礼节么?再说你以后遇到别的哨兵和向导,二话不说就去摸人家的精神向导,碰上我这种自控力强的或者是级别比你低的还行,要是遇上级别比你高的坏人,把你那小脑瓜翻个底儿掉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么厉害?”

“精神触梢相当于向导的武器,自然是厉害。但如果使用得当,周围人会受益良多。”小张哥说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你之前出现没出现过头疼的症状?”

蛇祖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有一两回。”

“要不这样吧,”小张哥用眼角瞟了他一眼道,“看在你帮我找蛇的份儿上,我也回报你一下,帮你做个精神疏导,怎么样?”


他这所谓“回报”自然是有目的的。

之前他一直不想去翻蛇祖的图景,一是觉得蛇祖并没对他说谎,二是觉得贸然连接并不安全,所以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但现在看来,勐坎村中所有的不合理之处基本都是围绕着蛇祖展开的,那么也许很多事情连小哨兵自己都不清楚。此外,像西盟这么大少数民族自治区,佤族村寨不知凡几,为什么只有勐坎会坚持以训蛇为生,而且为什么它要特意独立于人类群体社会之外?

俗话说“水浅不藏龙,水深必有怪”。小张哥不知道这件事与黑毛闪鳞蛇有没有关系,但以他的脾气,万事都该考虑到才妥帖。

没想到蛇祖听完有些犹豫地捂了一下头,警惕地盯着他道:“你要干嘛?”

“嘿,我干嘛?给你做个疏导而已,看把你给吓得。老实说你这级别要是放在塔里,给你找个C级向导做疏导都嫌浪费,现在有个现成的A级主动帮你调整你还嫌弃,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做拉倒。”

蛇祖抿了一下嘴唇:“做就做,但你别乱翻我脑子里东西!”

小张哥苦笑一下,这小兔崽子虽然从来没学过理论知识,但刚才给他讲的那些比喻倒是都记得清楚。A级与B级间有天差地别之分,他只要控制得当,蛇祖未必能发现他在其中做了手脚。

“就你那小脑瓜里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养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小张哥不屑道,“我对你怎么伺候这些祖宗不感兴趣。眼看着天都快黑了,赶紧的,做不做?”


小哨兵模糊地应了一下,狐疑地把两只手放下来,朝小张哥靠近了一点。他一动,刚才一直坐在向导身后的猞猁就又站起来,朝他靠过去。小张哥赶紧上前一步插在中间,把他们俩隔开,惹得猞猁十分不快地低吼一声。小张哥假装听不见,迅速调动起自己的触梢。

除了接受治疗和塔里规定的精神疏导流程,未经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原则上讲是不允许私下连接的。但也只是“原则”上,偷偷连接一下,又不会突然有突击队从天而降,现场捉奸。小张哥遵守规则一向只看心情,更何况侵入与反侵入本来就是用实力说话,谁也怪不得谁。他连接的动作做得非常顺理成章,丝毫没有愧疚感。

果然一如他所想的,蛇祖的精神触梢没有施加过任何保护。

在没找到和自己合适的向导之前,精神屏障是哨兵唯一能抵御外界信息干扰的工具。按理说,蛇祖十岁就觉醒,从来没接受过疏导,却只头疼过一两回,那他的精神屏障在哨兵范畴来说应当相当坚固。

然而事实正好相反,他的屏障非常脆弱,小张哥只需要轻轻碰一下就能进入其中。排除级别上的差距,这点其实非常矛盾。


小张哥抓住哨兵狂舞的触梢,一鼓作气探向哨兵脑海中最深处的图景区域。

没想到他刚看到图景的轮廓,蛇祖就低喊了一声。

“疼……!”

小张哥心中暗暗啧了一声,又向前一点。他触梢刚一动作,蛇祖就受不了了:“疼!不行,你出去!”

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不像是在做戏。小张哥怕他精神无法承受,立刻撤回到浅层连接状态中。这就怪了,但凡向导主动触梢连接,除非用了伤害类的暗示,否则不可能给哨兵造成多大的疼痛,要不还怎么连接作战?

“我不干了!”蛇祖蹭地站起来,可他俩连接尚未切断,一起身就是一阵猛烈的眩晕。

小张哥赶紧上去把他架住,按回树根上坐好:“小祖宗你慢点儿!你自己找死别拽着我也神游。”

浅层连接多蛇祖的负担还不算太大,少年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怒道:“刚才怎么回事?!”

“刚才那是你第一次跟向导连接,脑波出现波动,没事,很正常。”小张哥坦然地扯谎道。

蛇祖脑子里痛感的余波还在,甩了一下小张哥:“什么疏导?一点儿都不舒服,你骗人!”

小张哥暗叫不好,要是今天没安抚住这小子,让他回去跟蛇农告状,他的计划就要暴露。这臭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他还从来没在哨兵身上吃过这种亏。

“你别急啊。”小张哥道,送了一小段暗示过去,“现在好点没有?”

他的触梢握住蛇祖的,以最寻常的梳理方式滑动一下,蛇祖的肩膀立刻耸了起来。

“又怎么了?”小张哥看他耳朵通红,以为又弄疼他了,皱眉道。

“……没,没事。”


小张哥叹了口气,看样子现在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翻他图景也没戏了……那干脆好人做到底吧。

“小蛇,把你眼睛闭上。”

蛇祖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又干嘛?”

“……哨兵感知力在与向导连接后会有一个新的提升,你就不想试试?”

“什么意思?”

小张哥看他那副狐疑的样子,嗤道:“哎呀,你管那么多干嘛,试试不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蛇祖又看他一眼皱着眉哦了一声,把双眼闭上。

视觉消失之后,哨兵的其他四感会相应提升。小张哥调高他的听觉和嗅觉,小哨兵微微侧了一下头。随着他的动作,小张哥立刻从连接上捕捉到一段震动。震动来自于哨兵耳朵接收到的信息,是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听着像是鸟……

“不是鸟,是虫。”蛇祖忽然说道。

小张哥一愣,就看到蛇祖睁开双眼,瞳孔快速地调整了一下,下一秒一个图像从连接彼端投射到向导大脑上。

果真是只虫。

距离他们两百米开外的枯叶中,一只捕鸟蛛正用蛛丝包裹猎物。

他们头顶传来一阵丝丝的声音,小张哥抬头,就发现蛇祖的眉蛇一改刚才羞涩的状态,此时正趴在哨兵的头顶上。它信子四处嗅探,模仿着真蛇的动作,收集空气中的味道。小张哥的猞猁也跟着它站起来,耳朵配合着眉蛇的动作来回转动。

一瞬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小张哥大脑中重新以另一种形态重现出来。

雨林的气味泾渭分明地划分出湿度、氧气的浓度、花朵的香味,甚至某些树分泌出的树胶味。小张哥只需要把他们和自己以往的经验结合,甚至能得出一组确切的数值。这种大范围的情报细节收集能力,是向导独自一人时做不到的。


细致入微的感官和敏捷的捕捉动态,呈现在他大脑中的每一条数据都验证了小张哥最初的想法。

蛇祖应该是一位典型的感知型哨兵。


感知哨兵是哨兵这个大的族群其中的一支,他们在力量上虽然不及战斗型哨兵,但五感敏锐度惊人,非常适合做守卫和侦查工作。

张家早期在间谍部门中培养了不少这种类型的哨兵,其中不少还是本家人。这些人往往要吃很多苦,超常的五感是一把双刃剑,张家人的图景构造本来就有很多问题,在五感最大化与图景的稳定之间寻找平衡点,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小张哥接触过一些感知哨兵,如果要从一名向导的角度来评价蛇祖的能力,他觉得这个小孩在现有基础上还有很大的空间可以提升,因为首先,他还没绑定向导,其次,他隐隐觉得连接彼端有种不知名的东西在阻碍蛇祖施展全力。

“……舒服。”哨兵一直杵在他旁边,忽然眯着眼睛嘟囔了一句。

这还像句中肯的评价,小张哥笑了笑。这小子之前从来没和向导连接过,这回只要一次,他就能尝到甜头。毕竟能够毫无顾忌地释放感官,不必害怕随时陷入神游,这诱惑还是挺大的。

“舒服吧?也不看看跟你连接的是什么级别的向导。”

蛇祖抽了抽鼻子。嗅觉被打开的状态下,他旁边小张哥身上的那股味道在鼻腔里的存在感尤其强烈。他下意识地去看向导,那一股子信息素的味在他脑子里撞来撞去,虽然甜却并不发腻,反而有闻起来越来越舒爽的感觉,脑子里那点疼痛居然都烟消云散了。

“好闻吗?”

被冷不丁地调侃了一句,蛇祖呆楞了一下,回神就发现小张哥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笑,脸顿时一红:“……不好闻!”

“小样儿,不好闻你还闻得起劲儿~”小张哥讪笑道。

小哨兵并不服气:“你别胡说!”

“我胡说?你光顾着闻我,也不闻闻你自己个儿,都快成个酒坛子了。”小张哥朝着蛇祖光滑的脖颈一歪头,动了动鼻子,“信息素还真是红米酒?出人意表啊。”

他与蛇祖连接的瞬间就注意到小哨兵的信息素浓度在增加,这不奇怪。面对级别较高的向导,哨兵主动放出信息素吸引其注意力的行为属于本能,与动物在发情期追求异性舞蹈是一样的原理。加上蛇祖这情况估计是第一回开荤,情有可原。他这一身味道极淡的酒香对小张哥并没影响,相反,受够了其他哨兵千篇一律的信息素攀比,这种羞怯的味道倒是极大程度上满足了小张哥的嗅觉。

 

蛇祖被他信息素撩得思路有点接不上,几次开口差点咬到舌头,话都有点说不利落,最后干脆拿手把耳朵一捂,把视线扭开。他这个偶然的动作,让小张哥在他拇指上捕捉到一个东西。

向导笑容一滞,不假思索地伸手握住小哨兵的手腕。

蛇祖的双手因常年接触草药有点粗糙,泛着一种健康的棕色,可饶是如此,也藏不住他拇指上这枚黑得发亮的扳指。

这扳指用料是上好的墨玉,整体造型非常简单,没有任何出彩的设计,亦没有镶嵌任何饰物点缀,乍一看与市面上卖的普通墨玉扳指似乎没有区别。但如果略微倾斜角度借着林间夕阳余晖,仔细去看,就能看出它原本应该光滑的表面,被人刻意剐蹭过。

这几道刮痕破坏性极大,用力之深让人有点怀疑当初破坏它的人的用心。刮成这样,作为一件玉器这小东西即使成色再好也已经废了。但小张哥关心的不是它的价值。当他发现扳指上残存的花纹与脑海中的另一种图腾纹样慢慢重合时,心里不由得一沉到底。


一张细长的狐狸脸以一种几近完美的雕琢方式镌刻在上面,一对儿细眼正透过交错杂乱的刮痕冷冷地注视着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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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指其实属于北方民族,尤其是满族的首饰,所以出现在云南还是挺扎眼的。这里借用了原著梗,不过原著里小蛇那个扳指也许是夹喇叭得来的战利品也未可知。他官话说这么好,感觉这小孩了不得啊……然而三胖也没机会展开了T_T

该抛的点都抛完了,下一更完结番外3解决勐坎疑云和小蛇的身世问题。

目测有一大盆狗血……

蛇祖的信息素味是佤族人日常生活中常出现的酒——红米酒,主要原料为小红米,由于用菌母发酵制成,喝后清凉益神,和胃健脾,度数低,比啤酒稍甜,男女老幼适宜饮用。大多是拿来迎宾或庆祝节日的;

小张哥的信息素来源于曼陀罗花,这种花虽然有香气,但从上到下从种子到果子都有毒性,可致癌致幻,完全不适合在室内饲养,即使养在室外也要防范人食用或靠近闻香。是一种看着很美,实际上要人命的植物……倒还挺符合小张哥人设的嘿嘿=_,=


关于结合前的哨兵和结合后的哨兵在感官上有什么区别?

这个变量不在哨兵,而在于与之结合的向导。

用一个比喻来讲,假如哨兵是一个瓶子,他的天赋就是瓶子的容量,五感收集外界信息就像往瓶子里装水,装得太少没用,装得太多会溢出来。向导之于哨兵就是可控开关大小的瓶盖,能控制哨兵接受信息的能力。向导能力越强,哨兵越能在不溢出的情况下装满水。


最后这段有个小的提示,暗示他们两人波长匹配度之高。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

【小张哥立刻从连接上捕捉到一段震动。震动来自于哨兵耳朵接收到的信息,是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听着像是鸟……

“不是鸟,是虫。”蛇祖忽然说道。】

这种互通对于已经结合的哨兵向导其实很正常。

但在没结合的情况下,当哨兵和向导间存在级别差,尤其是向导级别高于哨兵,向导在精神控制方面就处于主导地位,连接后哨兵是感觉不到向导的想法的。但这里小蛇感觉到了,就说明小张哥无法完全阻止蛇祖对他的感知。

其实感觉还挺萌的就是了_(:3 」∠ )_


白虎黑龙 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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