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捌一柒搬运中。。。

【瓶邪 哨向】349号据点-番外1 护短(上)

349号据点-番外1 护短(上)

小满哥视角

主东北虎x小满哥,副张起灵x吴邪

因为是小满哥视角,所以文中的“闷瓶子”不是指小哥是指东北虎。 



0.

在还不叫小满哥之前,我就已经认识吴邪了。

我跟他那种不能相爱只能互怼的关系,大约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他的军校生活时期。要说那段枯燥乏味的时间最大的贡献,就是拉近了每一位哨兵向导和他们精神向导的心。可即便是如此,在所有我接触过的精神向导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将它们的本体视为挚友的时候,我就早早对“吴邪其人之于我”下了另一种定义。

这小子会作为我职业生涯的唯一短板,终其一生,始终不懈地奋斗着。


1.

我之所以叽叽歪歪这些没用的,原因特别简单。

吴邪这小子这两天老毛病又犯了,而作为他精神向导的我肯定是第一个被波及的。


讲道理,这种似曾相识的动静已经至少一年没光顾我俩的连接了。所以当丫半夜三更嚎着从床上窜起来的时候,我内心有那么一刻是懵逼的。

如果我是只货真价实的狗,这时候至少得狂吠着冲出去才显得足够专业,然而我不是狗,是个精神向导,这意味着我除了忠心,还得顾及我本体的面子。鉴于吴邪早不个咋咋呼呼的青头了,我俩的触梢没摸到什么可疑的东西,所以夜袭这种可能性几乎就是零,剩下的就好理解了。

我从床底下探出头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清醒,正把头支在膝盖上喘粗气。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他,毫不意外地闻到一股子愤怒和恐惧交杂的信息素味儿。

卧槽,又来?


我在原地歪了一下头,跳到床上去,有那么一秒钟有种伸出舌头舔他脸的冲动,但仔细一想貌似不太符合我在他心目中高大威猛的“恶犬形象”,也就作罢。他老大不小的,山南海北地折腾了这么久,人都嫁了,总用不着我安慰。于是转而用身体挨着他,等他冷静下来。

大概坐了有昴五分钟,我觉着侧肋被人用手肘杵了杵,黑暗里某人哑着嗓子道:“没事了,别粘我这。”


我要是个人,这时候肯定要冷笑一声。

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老子不粘你你能长这么大?


我是比较了解他的。这小子骨子里还带着老吴家特有的那种拧种风格,否则也不会生出我这脾气的精神向导来。能让他又露出这副讳莫如深的熊样,只能是他自己到现在还没解决的事儿——

自打从北京塔回来,似乎除我以外,没有别人知道他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就连跟张起灵,他也愣是一个字都没提过。

我知道他这是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吴邪这人,面儿上看着特别简单,好说话,可真钻起牛角尖来他自己都害怕。尤其是搁张起灵面前,总怕自己矮人家一头似的。我估计他是不好意思跟自己哨兵犯腻歪,再加上后来回到吉林塔,之前神经衰弱的症状确实消失了,我们俩都以为这病就这么不治自愈了。心理疾病嘛,一般都是这样。

结果晚上就给我来了这么一出。


我管他这叫“隐性躁郁”。

这毛病第一次出现还是在北京塔的时候。那段时间,上头对我们盯得挺严,这小子除了接受侦讯,很少和人交流。他那两个发小也不能跟串门似的,天天往我们这儿来。

久而久之,我就觉着他有点不对劲儿。

症状一般都是在晚上入睡以后出现,一开始只是间歇性抽搐,后来再严重点发展成了突然因为心悸惊醒。要说他做梦了,也不是,身为他的精神向导,他脑子里一切有关意识类的信息都会共享给我。而且做噩梦的人,醒前多少回挣扎两下,相比之下,吴邪的那种【醒】完全就是毫无预兆的【醒】。

就好像他的大脑默认周围的环境是危险的,时刻在给他刺激,不想让他入睡一样。


那段时间吴邪失眠的症状非常严重,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忽然拖我起来聊人生都是常事。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不需要睡觉。而且我们俩聊,也跟他自言自语的性质差不多,他上句还没铺垫完,我都知道他下一句想说什么,一点悬念都没有。

我是没想到这症状后来越来越严重。只过了多半个月,丫就已经无视一切初级失眠患者的症状,直接发展成了失眠癌晚期,平日里困得魂不附体,该睡的时候又突然睡意全无,生物钟是完全混乱的。后来大概是觉得这么下去真挺磨人的,于是他自己想了个辙。我知道他自己有主意了的时候还觉得挺好,只要他别折腾我,怎么着都行。结果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没想到他一到点儿,居然二话不说,就拽着我半夜三更的去训练场跑圈。

这他娘的就很烦人了。

不是我不愿意舍命陪君子,跑圈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但你说说就咱们两个,一个是181的大老爷们,一个是33公斤的大狼狗,凌晨三点顶着“宵禁令”在训练场里跑步,吓着路过的巡逻哨兵事小,毁我形象是真。老子现在怎么说也是久经沙场,上得了雪山治得了老虎,被你这么一闹,我在北京塔精神向导圈子里还怎么混得下去?

吴邪反正早已毫无顾忌。他天天在人前装孙子装得心力交瘁,回来连个好觉都不让睡,整个人已经如同被点找了信子的火药,随时准备炸给你看。

我怕他最后憋出毛病来,倒霉的还是我,也就认了。跟他协商了半天,把跑圈的的地点换成了宿舍楼后面的小操场,毕竟家属楼这一带人没那么多,被撞见的几率不会太大。吴邪这策划强迫症患者,又不知从哪儿搞了一份巡逻时间表,我们俩就这么掐着哨兵巡逻的时间跑。一见哨兵的信号点拐进小路就麻利躲进树影子里,一个暗示出去,安全过关。

然而大概是老这么玩儿实在太他妈刺激了,跑完溜回宿舍,这小子更睡不着了。


我趴回床底下,隐隐约约地觉得脑子里又冒出想出去跑圈的冲动,不过这念头就浮现了一会儿,就被吴邪自行掐灭了。吉林塔毕竟不比北京塔,周围都是些利益相关者。他现在当上了吉林他首席向导,看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舒坦的很,实际上天天被吉林塔政治部那帮老家伙戳着脊梁骨,生怕张家百年基业毁在这怪里怪气的外家向导身上。张起灵那边倒是有心替他挡刀子,可最终是被他自己拒绝了。我说他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摆着脸子好几天不理我。我心说咱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跟我玩哪门子冷战?

再说,吉林塔的巡逻的哨兵各个都是精英,保不齐就有吴邪搞不定的,我俩是避之不及。寂寞的夜,首席哨兵出差不在,首席向导欲求不满地自己出去跑圈,说出去是有点有伤风化。


想到这我觉得我有点闹清楚他的病因是怎么回事了——张起灵已经离开吉林塔将近俩礼拜了。像他这种类型的首席,一直坐办公室不太现实,不说屈才的问题,那人压根也不像是个公务员的模样,倒是他身边那个不着调的眼镜儿,一副左右逢源,吃得很开的样子。

这次说是个分塔代表会,在山东军区那边,具体什么内容吴邪并不清楚,但我俩知道开会不过是表面工程。总军区最近老实得让人发憷,吴邪最看不过去这点。他从他们家三叔那学来的多疑的性格,满脑子现在塞得都是“总有刁民要害朕”之类的想法,愁得我一个狗头两个大。

那姓张的眼镜儿倒是看得开些,说总军区现在顶多是在暗中筹划,既然是暗中筹划,又是指名道姓针对的吉林塔,那肯定不能叫你知道了,言外之意就是多想无益。我发现张家人大多心宽,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核心战斗思想,玩心计只能说是一时热情,大多数时候仗着实力正面硬肛,连句废话都不带说的。要么说精英哨向世家就是任性,这种以暴制暴的方法放在浙江塔可不好使。

听着他在我脑袋上头来回来去的折腾着“烙饼”,我就想叹气。吴邪这情况根本就是心理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平日里张起灵在的时候多少还能镇着点,哨兵一走,他脑子里那些妖魔鬼怪就开始出来作祟,脑洞里全是蝴蝶一样的噩梦,扑棱两下翅膀都够他一双眼睛睁到天亮的。

 

我记得他刚觉醒那段时间,半大的小孩儿手上挂着瓶点滴,五月杭州的日光从床栏外头漫进来,被窗帘挤成一条缝。他坐在病床头,我坐在病床尾,一人一狗相看两厌,场面如同人格分裂。

“同样都是狗,你怎么看着就这么蠢呢?”许久,他眯着眼睛嘟囔了一句。

我点点头,从内心深处表示同意:同样都是人,你怎么看着就这么怂呢?

后来我是从狼青叔那知道了小子最早想成为哨兵的“宏图大志”。我追着它尾巴满地乱跑,狼青叔用一脸看着傻儿子的表情看着,一边不耐烦的哧溜鼻子。解连环的渡鸦倒是悠闲,把狼青叔的脑袋当栖木踩,看了我好一会儿,就咂嘴:“别说,这小崽儿还算有点咬劲儿,腿脚也结实,以后个头小不了,就是可惜了,是个向导。”

“当向导不好?”

我叼着狼青叔的大尾巴就咬,它随即低头,给了我一鼻子,把我整个掀了个底儿掉:“三省说过,吴邪那小子原本是想当哨兵来着。这下觉醒成了向导,后面指不定要怎么跟自己较劲。”

我照着它那条尾巴一扑:“当向导有什么不好?哪个哨兵不听话,就给他脑袋瓜一梭子精神触梢,叫他老老实实的。”

狼青叔大概是被我咬着尾巴尖儿,噎了一下,疼得要死还得摆出一副雷打不动的长脸。渡鸦却在它脑袋上怪笑了半天,末了说了一句:“嗯,是你们老吴家的种。”


就算我当年还是只奶狗,也知道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怀好意。实在是不怪我,吴家本家的那一波后生里,就我这么一个向导精神体,没有参考和比较,所以那时候还没意识到这种“不服就插你脑子”的职业观本来就有点歪了。等到后来吴邪上了学,在向导培训班漫无边际的理论课程中另辟蹊径,我才发现我们俩确实和教科书里一般的向导有着天壤之别。

一般来讲,向导是后方指挥,说白了,得有点大局观。一个向导若是一心想着往前冲,那他手底下的哨兵恐怕也不会有多冷静。吴邪就是这样,用他发小儿的话来说就是,大智慧没有,没用的小聪明一箩筐。好好一个向导皮囊,愣是生生长出了一副哨兵的五脏。拿绳儿拴着的时候,特别听话,你看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像个被宠坏了的家犬,可一旦撒开了,就如同疯狗一般。疯也就罢了,还特别固执,若是不把目标活活耗死,它都不撒嘴。

我在吴邪脚边趴着听了半天,总觉得这话与其是在说吴邪,不如说根本就是解雨臣变着法地骂我,弄得我大半个月没理他那花皮的小鸟。


他这回犯病,结局不过两种:一种是等着张起灵从青岛回来给他顺毛,另一种是得想法找个途径宣泄一下。前者虽然好办,但吴邪自己这关未必能过得去。“张起灵”这三个字在他心里就是三座大山,他平时蔫不拉几的,一跟那哨兵在一块儿就遇强则强,强来强去,到最后保不齐还是要憋在心里,最终开枝散叶,发展成慢性病,贻害万年。而后者治标治本,但总是差着点时机,我认为他现在这种状态,已经不是在靶场打一天靶能解决问题的事儿了。


11月份的吉林特别冷,吉林塔又是山里的哨塔,气温更低。昨天外头刚下过雪,室外冷得站不住人。不过北方冬天好就好在还有暖气能用,没让人难受到抓瞎的程度。

吴邪打早上8点出完早操回来以后,整个人就一如既往地进入了一种“废了”的状态,俩手端着个白瓷的茶杯,仰面躺在门厅的躺椅上装死。这些万恶的小资风情的东西都是之前他特意给王盟捎了话,叫铺子里的伙计不远万里从杭州运过来的。南方的家具跟张起灵这北方的军队标准化宿舍放在一起违和感爆棚,他也不在乎,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我心说你就差把内铺子直接搬来,瞎作一气,生怕张家上层不拿你开刀怎么的?张起灵也够可以,不仅任凭他在自己老巢里折腾,还叫人撤出去好几把梨花木椅子给他腾地儿。

要么说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我看他准备老僧入定的样子就脑袋疼。绑定哨兵不在,他身份又特殊,实战任务很少,主要还是些文书方面的工作。奈何吉林塔政治部方面对他还是一副“来历不明的妖孽向导蛊惑我们首席”的态度,防他一如防着什么洪水猛兽,机密点的文件连根毛都看不见,一摞看下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吴邪虽然跟张家不太对路,但终归心眼还是挺好的。一开始还拿出他百分之二百的乖劲儿,想在“婆家”树立点威信,帮着整理整理吉林塔的财务账目,后来意识到政治部根本就拿他当看仓库的大爷使,当即没了心理包袱,直接甩手不干了。

从我的角度来说,不出任务不代表你可以天天跟个七八十岁老大爷一样神游天外。就算不用干书面工作,也完全可以去训练场溜溜——黑眼镜上个月回浙江塔前还特地嘱咐了,体能训练不能落下啊体能训练不能落下落下再拾不好弄了啊。

我对那瞎子变态的教学方式特别满意,白天让这小子多运动运动,消耗点体力,晚上也更容易睡好不是。然而吴邪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了。丫就像被什么玩意儿吸了精气似的,天天跟我这儿装死,美名其曰“冥想”。我在大院里来回来去转了好几圈,回来趴在他旁边,百无聊赖,听着他一手捏着那茶杯盖在杯沿上磨得哗啦哗啦地乱响,动静堪比魔音穿脑,忽然就觉得老子的腰围最近恐怕大了好几圈出去。

这想法让我有种无名的恐惧,心想着闷瓶子这次回来看我该是什么反应。约莫是跟他那本体一样,依旧挂着一张没表情的脸,沉默许久后吐出三个大字:“你胖了。”

我噌地就站起来了,还没来得及站稳,一抬眼正好撞上一支脚迈进屋的张海客。

张海客估计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看了我一眼,眨着眼睛就笑:“嚯,可以啊,吴向导这感知越来越了不得了了。我还特意收了动静进来的。”

吴邪没理他。


我从(吴邪的)内心深处就很不喜欢张海客,尤其不喜欢他那大眼睛的豹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家外家的猫好像都特别烦人,丝毫没有身为猫的自觉。前阵子有次我跟吴邪在三区综合训练中心门口遇上张海客,这俩人进行了一番语气诡异的友好交流,阴阳怪气了一会儿,好不容易能走了,我一眼就瞄见那豹子眯着眼睛瞟了我一眼,嘚瑟晃着尾巴学我走路的姿势……

我当时毛都炸了。

你说你一个猫学狗的姿势走路,还有没有点身为猫的自尊!

更别提还学得还那么蠢?!


张海客看吴邪躺在那,一副“不要打扰老子飞升”的状态,笑得那叫一个渗人,挑了门厅圆桌边上的凳子就坐下了。他前脚落座,后脚屋顶上就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瓦片声。我一抬头,正好看见张小蛇从屋顶上溜下来,特别有次席自觉地往我跟吴邪身后头一站。

这回大小张都被支去开会,吴邪身为首席向导,背景复杂,吉林塔高层不放他一道去情有可原。张小蛇却不太一样,这小孩儿十分单纯,又是光杆一根儿无牵无挂,之前一般都会跟着去当个安保人员什么的,这回却一反常态,也被留下看家了。这“妯娌”俩被迫进入任务空窗期,我跟吴邪倒还没什么,张小蛇毕竟是个哨兵,天生一副闲不下来的体质,一看没什么能干的,干脆以临时保镖的身份,在吴邪身边继续发光发热。

我看吴邪跟他关系倒还不错,大约是因为张小蛇和张起灵在性格上有不少互通的地方——这俩人话都不多,和他们相处,吴邪的大脑很容易放空。

张海客对张小蛇的存在毫不意外,甚至也没什么要避讳的意思:“我这回来是通知你,下午二区有个会,五叔要求你得去露个面。”


听见“二区”这俩字,吴邪脑子就一抽,连带着我也跟着抽了一下。

二区会议室的保密级别在吉林塔很高,大部分房间的外墙和一区掩体一样,采用的是防哨兵窃听的设计。所以由此可以推想,这个会不是主题太过重要,就是与会人员来头不小。

我俩这边头脑风暴完,吴邪又埋头刮他那茶杯口,频率明显慢了:“叫我去露个面?我说你们家什么情况啊?我一外家人,大半年连个正式文件都没签过,突然就能参加二区会议了,别是他们终于想出辙来治我了,搞了个借刀杀人版的鸿门宴吧?”

张海客很了解吴邪,把他那酸溜溜的语气直接跳了:“咱不开玩笑。你搁我们族长身边一站,甭管什么级别什么军衔,大小好歹也是个首席。这次会议主要是族长赶不回来,你得去听听,等回头族长回来了,你也好跟他传达一下会议精神不是。”

吴邪听了咧了一下嘴,弯腰杵着下巴特别感兴趣地看他:“二区开会,还得首席接待,这么高的规格,来的是哪儿的大头儿吧?”

要说张家人是滴水不露,被吴邪这么瞄着,张海客脸上毫无波澜,回以同样的眼神。

看了半天,他只是眨了下眼睛:“这人你不一定认识,但来的地方你肯定熟。”


“是北京塔的。”


2.

所以说我跟吴邪都烦张海客,这点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有那么一种人,总能特别鸡贼地发现你的伤口,然后平静地豁开你的旧疤,露出鲜血淋漓的本质,你所有的窘迫、恐惧等等负面的情绪根本无所遁形。


我一直认为,张海客就是这种人中的翘楚,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表情之无辜,语气之坦然,坦然到毫无顾忌还有点准备看戏的笑意,坦然到我当场就想上去跟他那大眼猫干一架。

吴邪面儿上没什么动摇——他又不是幼儿园大班的孩子,虽然对北京塔有点心理阴影,但也还没到听见这仨字儿就被吓哭的地步——盯着手里的茶杯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话里有点怒气,好像这阵子失眠的根源终于被找到了。

“总军区现在看来不怎么忙啊。现在科技水平这么发达,有任务移交发个电子版的任务函就完了,还亲自派人来地方分塔开会。再说小哥他们去参加的那个首席的会也算是全国性的,总军区不可能不知道,挑着首席不在的时候上门来派任务,那话怎么说来着?……黄鼠狼准备给鸡拜年?”

张海客一听这话就笑:“这话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意这事儿,既然如此,甭管他是黄鼠狼还是什么别的玩意儿,自己下午按时去二区开会,亲耳听听不就完了?”


吴邪眉毛直抽抽,我在他脚边上坐着就感觉到他脑子里一大团闹闹哄哄的,一大堆有的没的。这傻小子想法太多,里面好多东西又都是自寻烦恼。要么说他不适合当向导就在这,抓着一个细节死抠。这脾气说好是好,可说麻烦也是真麻烦。本来以为他在北京塔被狠虐过一段时间,这毛病肯定被那股子疯劲儿压下去不少,后来才发现只是藏得更深了。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我是最烦他这样磨叽,上去在他腿上拱了一下,差点把他大腿上放的茶杯拱下来。吴邪一个激灵,赶紧抬手把茶杯一捞,低头瞪了我一眼,抬眼瞟了下微笑着等他反应的张海客。

“行,你把具体时间发我终端上。”

张海客这人很会读空气,看他抿着嘴把茶杯往旁边圆桌上一放,就知道他这是准备轰人的节奏,也不说些没用的,应了一声就起身往外走,临了又嘱咐了一边始终旁观的张小蛇——次席也记得得到场。

张小蛇好办,这小孩一贯比较听话,上头让他去参加他就去,反正吴邪也去,正好一道,就应了一声,抬脚送张海客就出了门。


北京塔的人得下午三点才到,吴邪抓紧时间补了一觉。说是补觉,实际上他就是在床上挺尸。睡觉这种事儿,半夜三更万籁无声的时候都做不到,大白天的更没戏了。

我在床跟儿下面趴着,脑子里已经被一大群长得跟吴邪一模一样的小人絮絮叨叨地给占满了,完全不得安宁,趴着趴着就跟他想到一路上去了。

按说像总军区与吉林塔现在的关系,应该用爱恨交织这个词来比喻特别贴切。

明面上,总军区动不得张家,不仅因为吉林塔在各个分塔中的地位和势力,还因为它好死不死把着一道边境关卡。这一点上,内蒙、西藏、新疆和云南虽然也属于戍边地区,但因为只设哨区不设塔机构,人员比较分散,战力并不集中,造不成任何威胁,海南塔、广西塔和黑龙江塔的人员成分复杂,利益关系相互牵制,同样不成气候。放眼望去,全国上下,现在就剩下一个吉林塔,一家独大,鹤立鸡群,扎眼得不得了。

想想曾经风头极盛、红极一时的湖南塔,就是一个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张起灵当上首席以后,加上那群姓汪的入侵的深入,吉林塔本身已经进入了一段内耗严重的时期,处境很微妙,所以和总军区那边的交流委婉了不少,但吉林塔一日还在张家手里攥着,总军区大概就永不消停。


吴邪这人比较喜欢逆推的思考模式,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么想比较直观。他爷爷曾经说过要从动机的角度来思考人的行动,我心说总军区还能有什么动机,不就是灭你姓张的全家呗。

吴邪摇头,这是目的,不算是动机。所谓动机,是一个行动方针,为目的服务的,包括很多细节的东西。

“咱俩想想,假设搞垮张家要分几步?”

我趴在地上,心道厉害了啊我的邪,不知道张大上校要是知道你在这儿琢磨怎么搞他全家会作何感想。

他在我头顶上啧了一声:“不都说是【假设】么,还能不能好好头脑风暴?”

我是他精神向导,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头脑风暴本来就不是我的专长,没听说精神向导靠头脑风暴守卫图景的。不过本体要干,逆着他来的结果只能是我最后被烦死,只好嗤了一声就叫他继续。

“毁张家,能入手的地方还挺多的。不过最直接的一个,还是把吉林塔后山内东西搞到手。” 吴邪往床边上一滚,看着我道,“你说总军区知道张家手里有那么个玩意儿么?”

我摇头,肯定是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知道那东西在哪儿,要不还能派汪家人削尖了脑袋往人家里钻么,早该研究怎么在长白山上挖隧道了才对。

“这倒是……”吴邪一边嘟囔着,一边伸手往裤子口袋里掏烟,结果手刚伸进去才想起来自己的“补给”早全叫张起灵给没收了,有点郁闷,“……借汪家的刀杀人算是一个尝试,可惜最终结果还是失败了,因为利益出现了分歧。接下来总军区肯定要找个更靠谱点的合作者。这个合作者得和他们目的一致,但行动过程互不干涉才行……”


他自己琢磨一会儿,竟然还真迷糊着了,虽然没多久就被张起灵那整点报时的老爷钟给拖起来了。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去柜子里随手挑了件衣服套上,出门就往二区的那条道上拐。

路上我俩特意兜了一圈,去六区的新兵院看一眼。六区的训练场很大,我大老远就看见黎簇和苏万这俩小子分别站在哨兵和向导的队列里,在一群稚嫩的张家小孩里有点显眼。

早先吴邪非要把这俩小孩儿留下,我本以为是突发奇想,肯定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最后干脆忘得一干二净,让他们自生自灭。没想到他对这俩人还挺上心,隔三差五地来视察,比教导主任还尽职尽责,似乎有意花点时间在这俩人身上培养点什么,看不出来竟有点奶爸的潜质。


等我们俩磨磨蹭蹭到了二区门口,前脚刚进门,后脚张海客就悄无声息地就从门边上滑了出来,看样子是早就在这等着呢。

“……你猫这儿吓唬谁呢。里头人都来了?”

“那可不,跟北京塔开会还迟到的毕竟是少数是吧?”张海客打岔。

吴邪装作没听见他这句话,被领着进了会议区的大院。

进门之前,我本来还担心会遇见熟人,北京塔这次特地跑来吉林塔的目的扑朔迷离,搞不好就是来恶心吴邪的,他正是箭在弦上的状态,我还真怕他当场爆炸。

结果门一开,迎面沙发上一张陌生的脸就叫我一愣。吴邪大概也没想到会是个生脸,顿了几秒随即溜了一眼那人的肩章,发现此人不过是个少尉,不由得有点意外。

靠,难不成真想多了?


北京塔这特派专员看上去很年轻,面儿上算是笑得和蔼可亲,挑不着毛病,可眼睛里却有股子盛气凌人的感觉。他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特别矜持地朝我们伸出手,笑道:“吴首席,看样子政务十分繁忙啊。”

说实在的,在塔里大多以军衔相称,这么硬邦邦地直接喊某某首席的情况太少了,加上这人身上一股北京塔标准的阴不阴阳不阳的官僚味,搞得我背后发凉。吴邪大概是看我脖子上的毛都炸起来了,在我脑门上拍了两下,也上去跟他握手,笑得特别灿烂:“哪里哪里,吉林塔里也好几百号人呢,我们家老张不在,我可不得替他兜着点嘛。”

我偏头瞄了一眼旁边的张五爷,发现老头子气得脸都扭曲了,只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不好立马发作。那年轻少尉松开吴邪手,冷冷看了眼蹲旁边朝他抽动鼻子的我,又道:“吴首席,开个会而已,还放精神向导出来,有点过于谨慎了吧?”

吴邪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张海客,忽然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特别无辜地抓了抓头发:“说的也是,要不……大家都放出来?热闹嘛。”


他这是明摆着越来越肆无忌惮,张五爷那边“胡闹”俩字都咬在嘴边上了,张海客赶紧越过我上去解释:“刘少尉之前没接触过我们吴向导,大概不清楚情况。吴向导之前被人绑架嘛,回来后一直特别没安全感,精神向导不跟着心里不太踏实。之前去北京塔做过检查,塔医院也是都知道这情况的。这狗其实看着大,挺唬人的,实际上挺乖的。刘少尉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要不咱们还是先把任务交代完,您也好赶紧歇歇。”

啧啧,瞧瞧。要说不愧是官liao体系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说话就是到位。

我看那姓刘的虽然傲慢的很,不过好歹是在别人家的地头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这么一大家子“人间兵器”。眼见张海客给了他个台阶就老老实实地下了,朝吴邪示意:“那吴首席,咱们坐下谈?”

吴邪才把玩心草草收了收,找个位置就坐下来。他这刚坐定,张小蛇就不知打哪儿钻了出来,戳在他旁边。那姓刘的被这“大变活人”吓了一跳,张海客上去把张小蛇往吴邪左边的位置上一按,他自己坐在右边:“刘少尉别见怪,这小孩是张小蛇,搞侦查的,职业病,走路都没音儿。别看人年轻,是我们塔次席哨兵,你说你的,他也跟着咱听听。”

我趴在吴邪脚边上,看那姓刘地盯着他们看,心里那叫一个愉悦,心说这小子这回也算是开了一把眼。早先吉林塔在别的塔队员眼里那都是“神一样的存在”,这回接触完了,大概在他脑子里该被定义成“神经病一样的存在”了。


“……是这样,我这回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姓刘的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往外掏东西,磨磨唧唧居然搞得很神秘的样子,“第一件事嘛,虽然还没下文件,不过上头准备最近给张上校升军衔。”

这不算什么大新闻。张起灵升少将是早晚的事儿,名声在外,据说每回军区大练兵都得让别的塔一干小兵蛋子领会一遍什么叫被S级哨兵支配的恐惧。原本一直升不上去,一方面是因为没有结合向导,一方面是因为吉林塔本身处境十分尴尬。他和闷瓶子都是那种一句话都不乐意多说的主,在军区领导层这种得靠溜须拍马送油水才能平步青云的环境中是一朵高冷的奇葩,自然也就没人上赶着推他上位。

如今吴邪跟他结合了,吉林塔和浙江塔莫名牵起了一条暗线。加上汪家全军覆没,总军区心虚得很,自然还是要主动给吉林塔这边一点甜头尝尝。


那刘少尉看在座的几个人没有一个表现出高兴的,不禁有点悻悻,从包里抽出个牛皮纸档案袋来,递到吴邪手上。档案袋顶头上封着一圈白纸,隐约还扣了三个红章子。

我抻着脖子去闻那档案袋,就听吴邪在脑子里嘟囔了一声:“嚯,还是三级机密啊。”

所谓的三级机密,在浙江塔的时候我们俩其实没少见。塔任务在颁布前一般都需要分级,级别不一样需要考虑分配的战力人力也不一样,都是相对的。像三级机密这种类型的任务,放在地方军区塔里高不成低不就,要是缉拿侦破任务,几个A级B级混搭一下就能搞定。所以在这种场合被这么郑重其事地拿出来,多少有点搞笑。

那姓刘的肯定不这么认为:“第二件事嘛,就是这个,这回还得麻烦吴首席和张上校亲自来处理。”

“亲自?”张五爷这边似乎终于听不下去了,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个三级机密任务,吉林塔现在确实是不及从前,可也犯不着让我们首席自己折腾一趟吧。”

那刘少尉大概早预料到他会这么说,朝档案袋点了点头:“老实说这任务看起来简单,实际上情况挺复杂。主要是这回抓捕的对象身份有点特殊,所以总军区那边想尽量把知情人数控制在最少。吉林塔历来是关口最严的地方塔,张上校能力强靠得住,这事儿由他来干,总军区那边才放心。”


我心说这帮人真是为了派任务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就看吴邪把档案袋翻过来,张五爷那边还没来得及反对,他就把封装带一撕,俩手指头把里面的档案纸给提溜了出来。

这是一张制式表格,吴邪粗粗看了一遍,上面的东西就投射在我脑海里。

档案属于一位北京塔在册女向导,旁边附着照片,人长得挺漂亮,仔细看眉眼里甚至有几丝媚意,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姓名栏上利落地签着“蓝庭”两个字。

不用说,这肯定是个抓捕任务。

在各塔之中,向导本就属于战略性资源,这其中女向导虽然占向导总数比重的60%,但由于具备繁衍后代的优势,各塔管控尤其严密。由于这种“保护”从未成年之前就一直存在,所以相对而言,女向导的内心也更脆弱敏感。成年之后,女向导会比男向导更快接受配对测试,而这些测试往往都是早就经过一番“筛选”和“内定”的。

这个叫做“蓝庭”的女向导虽然各项数值都不错,但被北京塔管控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单独执行犯罪的机会和能力,那剩下的只有一条——越狱失踪。


“女向导?”张海客挑了下眉,“带着皮下高精度追踪芯片都能叫她跑了?”

他这话有点嘲讽的意思,那姓刘的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这位蓝向导比较特殊。正如各位所看到的,她已经完成了评级和配对测试,已经定下了和我们塔里的哨兵进行结合仪式的日子。这女人先前在测试时没表现出来任何抵触,她的观察员就放松了警惕,给了她机会。中控部门追踪到她身上的GPS信号一直向吉林方向前进,在抵达二道白河附近就消失了,我们猜测她是躲进了林场里。”

吉林塔这区位环境,别的优点没有,只是外头野山上大片大片的森林里环境复杂,加上偶尔遇上极端天气,是天然的信号屏蔽网。

不过一个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经验的女人,真能在里面存活么?

张海客和张五爷明显都不信服,连张小蛇都是满头的问号。我看了一眼吴邪,发现他居然真的在认真研究档案表,似乎对这女向导极其感兴趣。

“除了这档案,没别的了?任务派遣书呢?”

“事关重大,立档的话兴师动众,搞不好会被人捡漏。希望吴首席多担待。”

“也成吧,等小哥回来,我跟他说说这事儿。”这小子明显没管张家那两位什么意思,真给答应下来了,“不过这位蓝向导是你们北京塔的向导,人跑丢了也是你们那边的责任。我们帮忙找可以,但不能保证找着以后是死是活。女向导失踪不是小事儿,跟军火失窃一个级别的,到头来人要是没了,北京塔可别讹我们啊。”

“呵,吴首席这话说的,总军区自己派的任务,追责也不会追到您和张上校头上的。”

我听了就哼了一声,吴邪在我脖子上拍了两下:“刘少尉,我们家早先也是做生意的,我打五岁就知道,空头支票要不得,有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等他们回头咬你一口,哭就太晚了。这任务我是能接,可这儿毕竟不是浙江塔,黑锅我可背不起,还得劳烦您这儿给我写份保证书,签上您的名字。”

那姓刘的没想到他忽然来这么一招,脸色一僵。

“总军区也得照章办事儿吧,既然不给我任务派遣书,也没有免责保证书,叫我怎么应呢?”吴邪把表格往茶几上一放,“我这条件也不算过分,不过你这么为难,要不就让那位蓝小姐在林子里再多等两天?”

“要保证书,可以。”那刘少尉咬着牙,“但我需要在任务开始后随时掌握您和张上校的动向。”

“行啊。她要是真在吉林塔的辖区里,找起来不难。一个弱女子,总不会比贩毒团伙还能跑。”

姓刘的大概挣扎了一会儿,我在这坐着都有点心疼他那一口牙。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松了口:“那就这么定了。”

“哦,保证书上我还要总军区盖章。”

“……可以,只要人能找着。我给塔里去个电话,叫他们发传真过来。”

“好,那我就在这儿等着。”


我看那刘少尉肉眼可见地瞪了吴邪一眼,但看我朝他呲着牙,只好脸色阴沉地看向张海客。张海客赶紧识趣地站起来,带他去二区话务室。

他们俩人前脚刚走,张五爷这边就发难了。

“吴向导,这事情办得不妥吧。”

“这事不接下来才不妥。”

“……你这就是胡闹,山里面——”

“山里怎么了?”吴邪一歪头,特别无辜地看着他,“漫山遍野的老林子,他们乐意看就叫他们看去。您反应这么大,难不成吉林塔在山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这装失忆的演技毫无诚意,我只能给他个及格分。张五爷想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又懒得跟他纠缠,没再说话。我不太清楚在这老爷子的概念里,吴邪到底留没留着那部分关于长白山上“武器库”的记忆。就算他识破了,估计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吴邪终于得了清净,又把茶几上的档案表拾起来,看了看上头“蓝庭”两个字,末了抬眼看我。

“好久没练了,咱可别在总军区领导眼皮子底下出洋相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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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用新出的长文章功能看看啥效果,结果一摸包忘带移动硬盘了,贴不上封面图= =晚上回家补上吧。

用小满哥视角充满了吐槽的快感……番外一战线不打算拉太长,尽量下一更完结。还是以奇遇性质为主,把伏笔塞里我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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