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倒数九十秒

吴邪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小满哥刚刚一直伏在暗处，处于待命状态，见状赶紧跑过来嗅了嗅他。吴邪勉强笑了一下，在它头上抓了两把：“没事儿，就是有点……头晕……”

其实他脑袋都要裂开了。

能在妖孽横生的汪家当上首席，这向导的能力还真不是装出来的。刚刚还只是短兵相接，吴邪精神触梢攻击能力弱的劣势在他面前便暴露无遗，他要是全力防御，此时恐怕已经断片儿了。这就好像两个力量悬殊的人掰手腕，弱的一方明明力量不如对方，硬要拼劲只会拉伤肌肉。

其实汪家首席的这组暗示非常厉害，放在一般人身上根本受不了。可惜他运气不好，遇上吴邪这么个奇葩向导。他本来想突破吴邪的防御后，通过复制他的图景来制造神游的假象，可惜复制走的是他设在最外围防御用的假图景。加上吴邪本身经历过真正的神游，伪神游对他来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

吴邪长出一口气。多亏他有点耐力，加上张起灵反应迅速，把暗示强行打断了，否则这回真要被这汪家族长给活活耗死。

“吴邪。”

大概是注意到吴邪一直坐在那没动劲，张起灵朝他的方向喊了一声。向导一时也分不清他在哪儿，摸黑朝他摆了摆手，在原地又休息了一会儿，便慢慢扶着墙站起来，顺着精神链接牵引的方向，朝张起灵靠过去。

现在还远没到能放松的时候，他想。因为有些事情发生得太快太刻意了，似乎不合情理。

爷爷常说，分析一个人的行动轨迹不应该从他的目的下手，因为那样你永远会落后于他的进度，只有从动机下手，才能知道他下一步要做的是什么。

汪家首席的动机是什么？如果从刚才一系列事情的发展来看，他无疑是来对张起灵下手的，可为什么呢？杀了张起灵对他能有什么好处？难道只是单纯为了泄私愤？似乎不太符合汪家人的行事风格。

照目前的情形来讲，汪家人的后路已经被堵死了。

按计划，几个小时后，吴邪被囚禁在格尔木349号的证据就会经过正规手续送达军事法庭。绑架向导不是一般的罪名，而且吴邪太了解他三叔的脾气了，吴家老三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之前一直有解连环在背后约束他才没和总军区打起来过，现在证据在握，理全在浙江塔这边，不借题发挥显然不符合那两只老狐狸的性格。

这样一来，就避免了总军区可能会大事化了的意图，保汪家和保他们自己的权威，他们必然选择后者。

所以，眼下这种情况对汪家人几乎可以说是生死存亡之际。这帮人丧心病狂太久了，既然决定现身，不可能雷声大雨点小就这么过去。

只怕还有什么后招等着他们。

汪家首席还坐在原处，虽然脖子旁抵着一把刀，心情却很不错。大概是听到吴邪走过来，他颇有兴趣地开口道：“我有个问题。我这组暗示还从来没被挡下来过，吴向导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人心态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吴邪脑袋里还嗡嗡作响，懒得跟他打禅机，一句话不说上前在他身上摸了一圈，搜出他身上带的那只无针注射器交给张起灵。哨兵大概能猜到里面装载的药物不是什么好东西，撤下刀子，换用注射器顶在他脖子上。这玩意儿几秒钟就能让他完全丧失行动能力，比刀保险。

吴邪检查了一圈，没再找到别的武器。抬头时发现那向导呼吸都没乱，估计还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这么多问题？军事禁区禁止私藏武器，针头没收，庭审的时候我再托法警还给你。”

“吴向导挺有信心。如果我是个哨兵，现在这样，倒也确实算是判了死刑。”他哼道，“可惜我是个向导。”

“再牛的向导使用大型暗示都有一个额度。你之前在会议室里为了隐藏行踪进行过一次多人暗示，刚才对小哥用过一次【伪神游】，又对我用了一次，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但要复制到自己大脑中的信息已经太多了，是需要时间消化的。”吴邪说道，“自然界一切事物都是守恒的，在图景空间容量恒定的前提下，吃得多消化的时间就多，不然你以为我刚才为什么灌给你那么多没用的东西。想拿这威胁我没用。”

那首席向导大概是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他这样让吴邪突然有点感慨，原来上学的时候他三叔总说他本本主义，拿本教材当圣经，实战的时候屁用不顶。现在看来本本主义虽然实战不顶用，但嘴炮时绝对用得上。

“原来刚才主动和我连接，是为了限制我触梢的行动力，怪不得你一点都不抵抗。大意了，说来你好歹也是吴老狗的孙子。”汪家首席挑眉，“不过这都是时间问题，你觉得只靠耍小聪明能拖多久？”

他这句话让吴邪汗毛直立。以他们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和张起灵无疑是占有优势的一方，但这向导的意图扑朔迷离，主动权仍旧在他身上。

他正想着，腿边的小满哥忽然摇了摇尾巴，哼哼了两声，从他身边跑开，似乎是看见什么正朝他们过来。能让它这么毫无节操原形毕露，不用说，只能是张起灵的老虎。

两只精神向导走近时，吴邪感到张起灵的触梢传来一丝晦暗的情绪，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没向着理想的方向发展：那黑狐狸肯定在搏斗中逃脱了。这就少了一样能威慑这向导的砝码，它可能躲回了向导的图景，也可能正在黑暗中窥视他们，无论哪个，都非常磨人。现在的问题是，吴邪对这S级向导的恢复力没有概念，他完全就是个定时炸弹。

虽然很可能会失去最有力的证据，但现在最合理的选择，就是让这向导的脑波永远停止。

吴邪通过连接去询问他的哨兵，张起灵没说什么，显然和他的想法一致。

他摸了摸鼻子，心说以前还真轮不着他来做这种决定，现在来这么一出，他心里也有点别扭。刚想着再给那汪家的首席下个最后通牒，五米开外却忽然亮起一簇光。

那光线幽黄，非常暗淡，吴邪警惕地眯了一下眼睛，小满哥和东北虎包围在他两侧，没有发动攻击，也没有出声预警，看样子是知道来的人是谁。那簇光线背后的人大概是看到了他们，很明智地没有让灯光直接落在他们脸上，而是逡巡了一周，最后打在地面上。

那人影藏在光晕背后有些臃肿，等它慢慢走进，吴邪才看清来人是谁。

小张哥，毫无疑问，他习惯和张起灵一起行动，之前没看见他，吴邪就知道他有别的任务。他手里拿着个有些年头的老式手电筒，走起路来一条腿有点不太自然，似乎中间和谁经过一番搏斗。向导身边还抓着另外一个矮一点的身影，等他们完全走近，吴邪才认出另一个人是谁。

他揉了一下眼睛。

居然是汪小媛。

女孩耷拉着脑袋，已经昏过去了，被小张半架着，估计是狠狠地挨了张家向导一记暗示。

但汪小媛为什么会跑到总控电室这边来？

按照他们之前商定的安排，吴邪去寻找张起灵，汪小媛要到3号配电室去调整输电电压，使之过载，烧断主电源，就能达到熄灭所有照明，掩护张起灵的目的。完成任务后，她只需要继续留在3号配电室里待命，等吴邪解决完所有问题，依照约定掩护她出掩体即可。

“她怎么会在这？”吴邪问小张哥。

小张哥看上去脸色不大好，这人平时嘻嘻哈哈的，此时这么严肃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我本来去3号区找你，但估计是走岔了，没摸到你的屏障，反而正好发现一个哨兵的信号点离开3号配电室。我跟着她一路沿着副通道绕到这边，怕被发现也不敢追得太紧，中间经过交叉区时遇到你和族长正和一个向导交手，感知受了点影响，给跟丢了。等我再发现她，她人已经到了总控电室一会儿了。”

吴邪想到汪家首席说过的那句关于汪小媛的话，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去总控电室干嘛？”

小张哥看了看张起灵，有点犹豫，最后晃晃手电筒：“这回有点麻烦了。”

张起灵抓起汪家的首席，把注射器顶在他脖子上，一行人押着两个汪家人开始向总控电室方向移动。其实他们的位置距离总控电室的大门已经非常近了，小张他看了一眼那两个汪家人，对吴邪指了指总控室的大门：“总控室有两个门，都是防爆级别的，同时开锁同时锁死，上面视窗的玻璃是防弹的。除了通过芯片扫描设备认证，没有别的进入方法。”

“掩体内所有大门都是这种配置，而且是和通风系统一起连接在备用发电机上的，即使主发电机断电也能继续工作。这帮汪家人能渗透到一区，那对这里的安排应该也门儿清。这小丫头怎么搞定的门锁我不知道，但她确实进去了。”

他说着启动大门，在门口的位置拦下他们，用手电筒往里照。

总控电室有二十多平米，有一部分配电箱还在工作，看来就是接在备用发电机上的那部分。小张这手电筒放太久了，有点接触不良，黄色光斑一闪一闪地滑过墙面，最后定格在入口斜对角的方向。毕竟不是狼眼手电，光线穿透力有限，吴邪只能看到那墙角周围被什么人清出了一块，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贴在墙角上，上面有个米粒大的小红点一明一暗。

他看不清，但身边的张起灵能看清。哨兵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后，瞬间呼吸一滞。

“一公斤TNT，改装版雷管引爆，雷管上接的遥感装置已经开始工作了，目前还不知道这东西是以什么作为引爆感应载体的。这种雷管对电很敏感，没有专门的设备，是卸不下来的。”小张哥冷冷地说，“应该是事先有人准备好的，这汪家的小丫头趁着你们对付这向导的时候溜过来安上的。我没找到她操作时用来消除静电的设备，即使有八成也被销毁了。”

“一公斤？”吴邪皱眉，“一公斤TNT对这种建筑标准的掩体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不一定，总控电室距离承重区很近，处理不好会很麻烦。”张起灵摇摇头说道。

让汪小媛带走吴邪，给他们交涉的时间和机会。汪小媛如果没被说服，就会和他发生一次冲突，不是汪小媛死就是吴邪死……不对，比起置他们两个于死地，现在这种困境才是对方想要的。所以汪小媛被他说服，一开始就是计划中的一环。她向吴邪投诚后，利用他的多疑，假意透露汪家首席要偷袭张起灵的意图。吴邪急于保护自己的哨兵，必然不会去管汪小媛，也就给了她自由行动的机会。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会像你想得那么单纯，万事都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吴邪想到三叔临走时和他说的那句话，突然有点后悔。 

“……那现在怎么办？”他看向张起灵。

哨兵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汪家首席，把他推到门口。小张哥圆滑地让到一边，歪头道：“其实TNT炸弹很稳定，擦枪走火的几率不大，只要雷管前面连接的传感器接收不到信号，无法通电触发，就是个摆设。”他看了看汪家首席，“在会议室时隐藏得那么好，看来你真是汪家的领导。这种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还烦请您把信号发射装置的位置告诉我，要不我们只能把你锁进去。真炸了，你也跑不了。”

汪家首席平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一点儿没有害怕的意思。

“就算你把我们几个杀了，有什么意义？”吴邪问他，“汪家已经完了。”

汪家首席听了他这句话，笑了几声：“意义？你怎么不问问你们家哨兵，他守着的秘密有什么意义？张家这种大家族，如果不是因为这秘密能给他们带来好处，怎么可能会扎在深山里，忍了总军区这么多年？趋利性是万物进化的根本。当然你说的也对，杀了你们对我来说确实没什么意义，不过吴向导，很多事情在思考的时候不能太流于表面。”

他怂了一下肩，走进总控电室，大门在他身后开始合拢。他扭头看了看倚在墙角的汪小媛，咧开嘴角：“但对于有些人来说，杀人确实有意义，至少能缓解失去至亲带来的痛苦，是吧？”

吴邪猛地转过身，正好看到汪小媛双眼通红地朝他扑过来。这种昏暗的环境中，女孩属于哨兵的速度几乎无法被他的双眼捕捉，但却逃不过在场另一位哨兵的感官。张起灵上前一把钳住汪小媛的脖子，女孩尖叫一声。几乎就在同时，一团影子从黑暗中冲出来，窜上小满哥的背部，一口咬在它脖子上。

黑狗哀嚎一声，吴邪当即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站稳，脖子就被人从后面勒住。紧接着是一阵天翻地覆，勒住他的力道非常凶狠，一把把他拖向后方，摔在一排金属柜子上。一阵鲜明的剧痛从左肋瞬间直达心室，疼得他险些昏死过去。意识模糊间，吴邪看到旁边那扇门已经完全合拢，咔嗒一声上锁。有人立刻一拳捣在传感器面板上，把门完全锁死。

吴邪抬头，黑暗中隐约听到汪家的首席的声音：“吴向导也别怪她，在汪家，哨兵是无法反抗向导的。”

他被那向导提起来，用力按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门上的小窗外立马照进来一道光，是小张哥手电筒的光线。汪家的首席在他身边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声，显然刚才对汪小媛抛出那道暗示对他目前的状态来说，也是强弩之末，他的精力远还没有恢复到可以使用暗示的地步。不过这完全不影响他掐着吴邪脖子时，心中涌现出的那种快感。

“杀你没什么意思，张起灵。你跟块石头一样，没有恐惧没有绝望也没有痛苦。”他嘟囔道，抬高声音，“在你眼前杀你向导才有意思！”

门上的玻璃外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声。

“啊，我记得这是防弹玻璃？”汪家首席笑着说，一边看向吴邪，“你这小子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刚才要你一根肋骨便宜你了。别挣得太厉害，断骨扎进肺里我就不好和张大上校谈条件了。”

吴邪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用力扒着向导的双手呼吸。他现在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脖子，绷带下伤口也许又开裂了，脑子里也疼得要命，看样子刚才小满哥脖子上挨的那一口，伤口很深，伤及他的大脑。他隐约意识到一个问题：汪家首席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离开这。

现在想用触梢去攻击不现实，一方面汪家首席的屏障牢不可破，他是先渗透进去还是先被活活掐死都说不准；另一方面他大脑很可能已经受伤，强行使用暗示可能会再次神游。

等等。

他脑海中忽然闪电一般浮现出“神游”两个字。

汪家首席没再说话，只盯着那层玻璃，享受着半步之外张起灵冰冷的怒火。他现在体力有限，但抛出的诱饵已经足够多了。张起灵说到底是个哨兵，本能决定他不会轻易放任自己的向导在眼前死掉。这种愤怒积压得越久，破坏性就越大，无人能够阻拦。他想看看张起灵这尊沉睡在雪山深处的石像，以一个守护者的身份亲手毁掉张家后，究竟会不会疯。

玻璃上传来一阵刺耳的开裂声，下一秒一只手挂着一手血红冲破玻璃的阻隔，猛地抓住向导的脖子。

碎裂的视窗背后，年轻的张家首席哨兵如一只野兽般紧盯着他，目光凛冽杀意浓重，一点点收紧十指。

“……等一下！”

汪小媛大喊。女孩被小张哥按在地上，暗示带来的空白正渐渐从脑海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残存的记忆和浓稠的恐惧。

“不能杀他！信号发射装置就在他脑子里！”她喊道，“他的脑波就是标准信号，如果他死了，机器探测不到脑电波就会引爆炸药。到时候别说是你们，整个张家……整个吉林塔就都完了！”

小张哥皱眉：“什么意思？”

“不仅是雷管，炸药也是重新配比过的。”汪小媛抽泣了一下，“他选这个房间不是因为这里最靠近承重区，是因为这里的通风口，是整个地下掩体里唯一一个连通着一区地面建筑的通风口。炸药里面混着G3的药物粉末，这种药物无法被滤网过滤掉，一经爆炸会顺着通风口进入上层建筑，连续污染吉林塔多个区域。到时候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吸入以后会完全丧失对五感的控制，先是神游，之后必死无疑。”

到时候不要说是张家人，所有汪家人也跑不了。这一开始就是个玉石俱焚的计划。 

大概是感觉到张起灵出现了一丝迟疑，汪家首席勉强咳了两声：“你醒得倒是即时……省得我开口……”

“张起灵……这情景熟悉吧……先是你母亲，现在是你的向导……张家和……你自己……你只能选一个……”

“那么……张家，还是吴向导？”

他朝哨兵咧开一个疯狂的笑容，可这表情还没维持多久，余光中忽然瞟到身边的吴邪动了一下。

他一早就对吴邪失去的戒备，因为他知道吴邪的精神触梢对自己没有任何杀伤力，但他绝没想到吴邪身上还有武器。刚才他们两个间的距离太近了，加上他注意力完全在张起灵身上，吴邪攻击他时根本躲不开。

“……老子替他选了……”

向导只觉得脖子上被什么东西猛地捅了一下，并没有痛感，抬眼就发现吴邪手中握着一个十分眼熟的东西。

居然是汪小媛的那只注射器。

汪家首席呛了一下，捂住脖子，目眦欲裂。G3药效非常快，短短几秒钟，大片的黑暗如同海潮一般向他袭来，将他卷进图景之中，一点点完全吞噬殆尽。

张起灵松开手，任由汪家首席的身体软下来，悄无声息地瘫倒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旁边的小张哥和汪小媛都愣住了，连张起灵似乎都没反应过来。

吴邪脖子一被松开就用力咳起来，整张脸憋得通红。刚才只要再这么僵持几秒，他就真要窒息了，他摸了一把脖子上的绷带，还好没有血洇出来。这帮汪家人也不知道跟他脖子有什么仇什么怨，他脖子是细，可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他，他死了？”汪小媛颤抖着说，“可是炸弹……？”

“还没死呢……”吴邪哑着嗓子说，直起身就看见张起灵的手鲜血淋漓，心疼得要死，“……要是让他这么快死了就便宜他了，他现在应该还在神游。毛蛇毒素是层级递进削弱感官，这个改良加强版估计也是一样的道理。”

向导神游是一个相对稳定的过程，也可以看做向导为了保护大脑，强行切入的一套免疫系统，在神游期间脑电波是能够正常活动的。G3药物的杀伤力在于破坏哨兵向导对五感的控制，相当于侵入人体内的病毒一样。病毒一经释放，必然触发免疫系统。但这药计量大，杀伤性很强，即使是处于神游状态恐怕也无法让脑波维持活跃太久。

正想着，墙角发出一声尖锐的嘀声，惊得吴邪一哆嗦。只见黑暗之中亮起一块不到巴掌大的微型屏，有字开始从屏幕上滑过。

“什么声音？”小张哥喃喃道。

“是感应装置启动了，”张起灵说道，这种光线条件，恐怕只有哨兵能看得见，“预计归零时间90秒。”

现在大门被锁死，唯一能去拆掉炸弹的只有吴邪。可是短短一分半钟，就算是专业排除爆炸物的特警，在这种视野不清的情况下也拿不准。

张起灵看了一眼小张哥：“去1号靶场，从枪械库提把枪出来。”

小张哥有点不明所以，但时间紧迫也不好再多想，拔腿朝走廊深处的1号靶场狂奔而去。

他一走，周围又暗了下来。张起灵的思路吴邪通过精神连接能猜到个大概，肾上腺素赋予的兴奋感还在，但看着黑暗中的那块电子屏，他心里突然就有点没底。

张起灵用衣服压住手上的伤口说道：“感应装置与雷管间有一掌宽的间距，只要打碎感应装置，就能在不触发炸药的情况下把线路断开。”

这是目前能选择的最好的办法，说起来简单，却是场豪赌。这一枪出去，打中则罢，如果歪了，或者直接打在雷管上，就全完了。

“小哥……”吴邪按住自己的肋骨，紧紧贴在门上。

“没事，我帮你。”哨兵说得毫不迟疑。

小张哥已经回来了，借着窗口外的手电筒光源，一把92式半自动手枪从窗口递进来，被他接下。

吴邪摆弄了一下，他在浙江塔学习时用过这种手枪，虽然后来在塔里工作就没再接触过枪械，但好在怎么用枪还没忘干净。现在想起来，他当年打靶的成绩在班里还是不错的，可惜现在这种情况，成绩再好也是白搭。

向导利落地拉开保险，一手握枪一手托住枪托慢慢举起，指向那块闪动的小屏幕。伴随着他的动作，左肋骨折的疼痛和头痛一阵阵刺激着神经，但吴邪已经感知不到，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在手中的武器之上。

张起灵那只没受伤的手探过窗口，扶在他大臂上，略微调整角度，而后停在他肩膀附近轻轻捏了一下。

不知为何，他这么一捏，倒让吴邪的心静了下来。

“倒数十五秒。”哨兵在门外下令道，“闭上眼睛。”

吴邪深吸一口气，阖上双眼。

张起灵将他哨兵视觉所能捕捉到的画面投射到吴邪脑海中。

这并非对实景百分之百的重现。因为他和吴邪的身高相近，但习惯举枪的高度不同，对枪击发同时产生的后坐力控制也不同。这些因素都影响着子弹的轨迹，张起灵只能根据他对吴邪身体素质的了解，提供一个最符合吴邪射击习惯的图像。

说白了，这是一个需要用张起灵的大脑思考调整，用吴邪的手去执行的动作。考验的完全是两人精神连接的协调度。

在哨兵向导合作的历史上，也出现过不少出色的狙击手组合，但大多是敏锐的哨兵充当狙击手，善于感知搭档状态的向导作为观察手。

他们现在的情况却刚好相反。

这让一旁的汪小媛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开枪。”

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吴邪手上的枪就响了。

这一声划破了这座地下堡垒亘古的沉寂，在总控电室产生的回音衬托下如同一声炸雷。

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敢出声，也没有人敢动，只有时间继续旁若无人地流淌而过。

“打中了？”终于，汪小媛不确定地问。

张起灵看着那块电子屏的亮点消失在视野里，心中一定，忽然感觉左手手掌下向导的肩膀一歪，滑了下去。

“吴邪！”

这是一个很长的梦，具体梦到些什么吴邪已经没有印象了。

他有时候会醒过来，但清醒的时间非常短。每次他醒过来时，守在他旁边的人似乎都不一样。房间的窗帘很少打开，这让他一度分不清是晚上还是白天，好在这样保证了他良好的睡眠质量。

距离那次用手枪排除炸弹的壮举三天后，吴邪第一次完全清醒。

他转了转眼珠，视线在苍白的天花板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床边椅子上坐着的哨兵身上。

“……阎王爷这儿的卫生条件还真好……”向导盯着他嘟囔道。

张起灵用缠绕着绷带的手在他头顶揉了一下，与他额头相抵，轻轻叹了口气。

“还好我没害死你。”

他醒后第二天，吉林塔通讯部就接到了一条来自总军区高层的电报。

总军区方面已经收到浙江塔提供的，有关吴邪被囚禁在349号废弃军用疗养院的证据。现需要吴邪以原告证人的身份前往北京塔，全程协助调查此事。不过鉴于上一次吴邪就是在被总军区调令调走的路上被绑架的，这次派来吉林塔接他的是浙江塔自己出的人——胖子和潘子。

遗憾的是吴邪对整件事的经过并不知情，那天之后，他就进入了断断续续的精神图景自我修复状态之中。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周围已经完全是一片陌生的景色了。

他才意识到，上一次与张起灵见面也许是他短时间内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哨兵。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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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之前吴邪和汪小媛的那番谈话在进行时，汪小媛是在首席暗示的控制下的，直到这章才完全摆脱暗示。

其实吴邪劝降选的点还挺有触动感的。2015年贺岁篇里他也是用这个【热爱生活】这点来劝唐宋妹子的，年轻人叛逆期的时候比较容易被煽动……【我一直觉得唐宋就是汪小媛，被吴邪策反后在沙海3里帮了黎簇，然而三叔没明说= =

看过许多以向导为主导的哨向协作，一直想写一回以哨兵为主导的。这章用手枪拆炸弹就是最一开始构思的用来测试哨向波长契合度的项目。也许存在技术上的BUG= =

下周完结~